“說的沒錯,”燭台切歎口氣:“是呢,現在還是要弄明白為什麼琉星大人會那麼大的反應……”
“琉星大人他,”鶴丸趕緊舉手發言,試圖戴罪立功,“他好像對做一個‘好孩子’非常執著!”
難得狐之助也參加了這次會議。
最近他一直在跟著刀劍出陣,很少在本丸裡呆著。
此刻它坐在五虎退腿上,大尾巴甩來甩去:“說起來,琉星大人在來本丸之前一直是我在照顧,說過很多奇怪的話……比如好孩子不應該出門,好孩子不能說話,好孩子不可以哭之類的。我當時還很奇怪,好孩子為什麼不能說話……我想教他,但他排斥學習發聲……後來到了本丸才變好。”才一個月,說話就流利了。
可見以前不說話,並不是學不會,而且不願意說,甚至是……不敢說。
一期一振忽然出聲:“琉星大人……知道他的母親去世嗎?”
狐之助愣了愣,半天才遲疑地回答:“我不知道……時之政府沒提過……但是……但是他應該知道吧?他來了這麼久,從來沒有提過媽媽……”
是的,一次都沒。
但對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說,來到一個陌生地方,卻近乎本能地避開家人的消息,這才是奇怪的事情。
“時之政府給的資料中提到過他母親對他的虐待和囚禁,”三日月沉吟:“所謂的做一個‘好孩子’大概是他母親囚禁他的說辭吧?”他笑了笑,眼中的彎月卻更顯銳利棱角:“畢竟,哭聲太大,走出家門,都會被鄰居們知曉。”
小孩子沒什麼自主判斷力。
受寵的孩子,自然更驕縱些,恃愛行凶,任大人說什麼都不怕。
可不受寵,甚至是受到虐待的孩子,本身心理狀態就一直不安,忐忑,恐懼。隻要家長適當說一句,我喜歡好孩子,討厭壞孩子。自然就會讓孩子乖乖順從。
人都是渴望愛的,尤其是孩子,來自父母的關懷幾乎占了他們人生的全部,琉星得不到,自然更想要。
因此……恐懼著被‘討厭’。
一期一振垂下眼睛:“……在他心裡,恐怕‘討厭’並不僅僅是態度,可能還代表了,辱罵,毆打,拋棄……”
眾人沉默了許久,燭台切光忠忽然道:“主公非常害怕和人視線接觸……不,是害怕被人看到眼睛,難道也是因為,怕被討厭?”
“恐怕是琉星大人的母親用他的眼睛做了什麼文章吧。”壓切長穀部麵色漆黑,壓抑著憤怒:“比如,你的眼睛顏色與眾不同,是個怪物,誰都不會喜歡你……之類的。”並不清楚自己一發入魂的壓切長穀部繼續說,“也可能用彆的語言刺激琉星大人,反正不會是什麼好話!”
“所以……”三日月敲定結論:“琉星大人可能並不知道母親去世,可能隻是……恐懼著自己的母親。”甚至害怕提到她。
藥研藤四郎皺著眉:“其實……我一直有個疑問。琉星大人的母親,我記得在現世是個巫女……但她卻一直沒有教導琉星大人除了治療術以外,將靈力釋放出去的方法……”他推了推眼鏡,語氣越發凝重,“所以,琉星大人,是怎麼讓靈力不在身體裡過度凝聚的?”
“……一直使用治療術……嗎?”太郎太刀歎口氣:“身為巫女……為何……”如此殘忍。
琉星使用治療術雖然效果驚人,可是必須承擔對方的痛苦,對大人來說尚難以承受,何況是身體虛弱的小孩?
“有些古老地區,還講究著巫女必須保持純潔的傳統……懷孕恐怕是她們最恐懼的事情,”歌仙兼定看向太郎太刀:“懷孕的巫女會被趕出神社吧。”
身為神刀,太郎太刀對神社的規矩最為了解,語氣複雜:“有些地區的神社的確如此,這類神社傳承悠久,巫女都是欽定後從小培養,隻懂得侍奉神明,若是被趕出神社……”連活下去都很困難。
信仰破滅,又被趕出家門,前半生都被否定了,她憎恨肚子裡的孩子,也是正常。
“琉星大人使用治療術的對象是誰?”歌仙兼定並不是在提問,而是自問自答:“他母親也是審神者……在戰場上受傷是常態……又或者,用這治療術來換取金錢和權利?”
一期一振笑著說:“嗯,金錢來源弄清楚了……又是一樁好買賣。”諷刺地毫不掩飾,“說起來,琉星這個名字……琉璃易碎,流星易逝,儘是些糟糕的願景呢。”
“可流星和琉璃都很美啊……”鶴丸托著腮,望向掛在窗口的風鈴,“……但是神明至上的想法,是他母親灌輸的吧。”有了信仰,人類就更好操縱呢。
透明的玻璃風鈴隨風輕擺,發出悅耳的叮咚聲,紅繩的末尾處係著一枚小小的書簽墜飾——一隻腦袋上戴著花的長腿小雞。
三日月垂眼,靜靜地抿了口茶,才道:“總是避開傷口不是辦法,想要治療,就必須把腐肉挖出來。”他的語氣悠然,仿佛隻是在說閒話家常,“再多鍛幾把刀吧,否則……孩子哭起來都沒人能哄。”
鶴丸國永和歌仙兼定心虛地撇開臉。
“太郎太刀,大俱利伽羅,這兩個星期的近侍由你們擔當。”會議主持三日月宗近,終於在會議末尾下達了判決書。
他笑容依舊風光霽月,但是半點沒有商量的餘地,“哈哈哈,我可不想再從琉星大人那裡聽到‘我被討厭了’這樣的話……你們懂得吧?”
一期一振輕笑著加了一句:“笑容……好好練習一下。”
太郎太刀沉默著,微微頷首。
唯剩大俱利伽羅僵硬地轉過頭,將求救的目光投向燭台切光忠。
燭台切拍拍他的肩,語氣非常欣慰:“我會……幫你練習笑容的。”
大俱利伽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