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星焦急地跑出鬼屋, 眼見著那條長長的黑色尾巴鑽進了人群裡。
“媽……媽媽!”琉星完全忘記了恐懼, 也顧不上躲避人群了, 急吼吼地往人多的地方鑽。可因為身高被人忽視,總有人直勾勾地撞上他,把他撞得東倒西歪。
一路上自然也有人停下關心他, 或是審神者,或是付喪神,但琉星在沒有燭台切跟在身邊的情況下,半點也不樂意跟陌生人親近, 像條滑溜溜的小魚,一眨眼便鑽進了人群縫隙裡。
他跟著那隻黑貓直到鑽進了一處偏僻的小巷子, 那隻黑貓才在牆頭停下看向琉星。
琉星這才發現,那隻黑貓竟然有兩條尾巴,也並不全是黑色。它的胸口與四隻小爪子上覆著漂亮順滑的白毛, 脖頸上掛著個小壇子, 額頭比普通的貓多出兩隻小角。
不是貓咪媽媽。
琉星心裡的期盼一下子破滅,他正在傷心, 黑貓卻忽然開口了。
“你為什麼要跟著我?”黑貓說話時, 是清脆而高亢的童音。
大概是覺得人類的小崽子沒什麼危害, 它從牆頭一躍而下, 落在琉星的肩頭。烏黑的鼻頭在琉星的頭發上嗅了幾下, 開心地道:“你身上真好聞!”
一隻幼貓的重量, 還不至於把琉星壓垮, 他抱著黑貓, 有些緊張地說:“我認錯貓了……對不起……”
“嗯?你把我認成誰了?”
“我……我把你認成媽媽了……”琉星左顧右盼,對著陌生的小巷子有些恐懼,不由抱緊了黑貓。
“你的媽媽是貓嗎?”黑貓直起身子扒著琉星的胸口,高興地說:“我也是貓,真巧啊!”
琉星想了想,點頭:“嗯!好巧哦!”
“我叫小黑,”黑貓用小腦袋蹭了蹭琉星的臉頰:“你叫什麼?”
“我叫琉星。”
“你也是來喝酒的嗎?”小黑問。
“酒?”琉星皺著小眉頭,“好難聞,不喜歡……”
“唉,你還是個小孩子呢!”小黑神氣地揚起腦袋,“不懂大人的喜好呀!”
琉星回憶起高天原裡的神明,發現的確如此——大人們都很喜歡喝酒。連燭台切,偶爾也會陪著大家喝一杯。
“隻要喝過一次,就會上癮呢!”小黑舔舔嘴巴,小爪子撥了下脖子上掛著的小壇子,“祭典上的供酒被我偷來啦!你要喝嗎?”
琉星搖搖頭:“不行呀,我不能喝!”
“為什麼?”
“燭台切和歌仙都不許我喝酒,給我喝酒的話,會被罰打掃馬廄的!”
“獅郎也隻準我喝一點點,”小黑的尾巴自然而然地纏住琉星的小手臂保持平衡,“但是他自己卻喝很多!不公平!”
“獅郎是誰?”琉星問。
“我的朋友!會給我酒和特產,我最喜歡的人!”小黑說到這裡,忽然開心起來,“我今天要帶著酒去找他,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琉星愣愣地“嗯”了一聲。
“人類真聰明啊,能釀造出這麼好喝的酒!”小黑開心地說,“特彆是獅郎釀的木天蓼酒!”它吸吸鼻子,像隻饞貓。
琉星難得抓住了一次關鍵詞,怯生生地問,“獅……獅郎……是人類嗎?”
“是啊!”小黑提到獅郎的時候,語氣都更加雀躍一些,“獅郎是最好的人類!”
琉星摳著手指,有些緊張的問:“可是……可是你是神明大人,為什麼會喜歡人類……”
小黑躍下琉星肩膀,邁著貓步在地上徘徊:“神明喜歡人類是最理所當然的事情啦!”
“神明因為人類的供奉和信仰而存在,人類因為神明的庇佑和加護而延續,人類和神明是最棒的搭檔啦!”小黑開心地說,“就像我和獅郎!我喜歡獅郎!獅郎也喜歡我!”
琉星像是遇見了解不開的難題,滿臉困惑地蹲下和小黑說話:“……但是……但是人類很可怕……”
“有些人類很可怕,但我喜歡獅郎!”小黑說,“為什麼這麼問?你也是人類啊?”
琉星趕緊捂住眼睛:“我也……也很可怕!”
“不可怕!”小黑的小爪子搭在琉星的胳膊上,毛茸茸的臉頰蹭了蹭琉星的額頭,“你有好聞的氣味!我喜歡你!”
“人類有時很好,有時很壞,但獅郎說,這是很正常的事,”小黑的童音裡帶著信任,“就像獅郎的牙齒!吃多了糖壞掉一顆,可剩下的還是好牙齒!”
“獅郎還說,人類太弱小了,又總是沉溺在對未知的恐懼,所以必須得依靠警戒心活下去。如果有人類因為警戒心傷害到我,希望我能原諒他們!”小黑高興地甩了一下尾巴,“因為他們不隻是壞人,他們對家人友善,對朋友真誠,對師長尊敬——隻是對陌生人抱有敵意。”
琉星回憶起剛到高天原時,因為恐懼而一言不發總是逃走的自己。
“人類不全是壞的,也不全是好的,不必恐懼他們,因為他們也在恐懼你。”小黑樂嗬嗬地說,“獅郎要我自己去分辨人類的善意和惡意,他說人類是很複雜的生物,不可以聽他的一麵之詞,要我睜大眼睛自己去感受。”
琉星愣愣地重複:“不必……恐懼他們……”
小黑開心“喵”了一聲:“獅郎他,總是對的!”
“所以!”小黑貓驕傲地宣布,“我喜歡獅郎,也喜歡人類!”
琉星抿著嘴巴,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