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 進入地獄刑場的人隻有燭台切和琉星。
笑麵青江自覺這種場麵越少的人出現越好, 便主動提出在閻魔廳等待。至於黑貓, 因為情緒過於激動,被笑麵青江關在了會客室。
隨著離目的地越來越近, 琉星發現, 他們經過的地方,全是一片焦土。
火焰燒灼的大地之上,立著一根根燒紅的的銅柱,不少罪人被鐵鏈綁在銅柱上,空氣中隱隱傳來皮肉被燒焦的肉香,讓琉星胃裡直犯惡心。
讓一個小朋友看這樣的畫麵,確實有些過,燭台切想把琉星的臉壓在胸口, 卻被琉星躲開。
“沒關係。”琉星忍耐著恐懼, “我要適應。”
這樣, 等會兒見到媽媽就不會害怕了。
雖然琉星來之前也想過媽媽是否在地獄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可是現在所處的環境, 讓琉星意識到稻垣渚過得並不平靜。
也是。琉星想。犯罪的人,是要受到懲罰的。
“地獄的刑法便是如此,”鬼燈麵無表情地道,“作得惡因,既得惡果, 百十倍奉還也是輕的, 來世還有得受呢。”
對現世來說, 善惡有報是種玄學迷信,人們會不由自主地將期待賭在人性和道德之上,可事實上,惡人才能過得逍遙,反而好人過得艱難。
但這點對於地獄來說是不可行的,雖然善人在地獄不一定過得好,但惡人在地獄卻會倒大黴,這是地獄居民人人熟知的常識。
生前造的孽,死後自要還。
琉星聞言,再去看綁在銅柱上的罪人們。
“他們……受到懲罰就會悔過嗎?”
鬼燈的語氣平淡:“不悔過的占多數,但沒關係,比起悔過,恐懼才是控製他們的最好辦法。怕了,自然就不敢了。”
燭台切哭笑不得:“鬼燈先生,請不要對小朋友說這種話。”萬一琉星真聽進心裡,可就麻煩了。
“早早的讓小朋友知道世界的殘酷是很重要的,”鬼燈雙手揣在袖籠裡,“他們這個年紀,接受力和包容力正是最強的時候,等長大了再到處碰壁,會脆弱的不堪一擊……等人到中年,就變成了玻璃心,一旦失業或者離婚,就吵著鬨著要自殺,嘖嘖嘖……”
燭台切:“……”過於真實,引起不適。
他清清嗓子,問道:“還有多遠?”
“到了。”鬼燈轉了個方向,走到一根銅柱旁,對附近的看守示意:“把她放下來。”
琉星這才發現燒紅的銅柱上,綁著一個長發遮住了臉的女性。
琉星瞳孔一縮,蹬著小腿要下地。
燭台切深吸一口氣,把琉星放下,卻沒讓他靠近,拽住琉星的小胳膊,“冷靜點,稍等一會。”
琉星沒說話,但也沒再繼續掙紮,眼巴巴地看著那個鬼族的看守,用鋼鉗將鐵鏈剪開,將那個背部皮肉幾乎已經碳化的女人拖到了旁邊。
為了能反複折磨這些罪人,地獄裡設置了特殊的陣法,罪人們無法昏迷,不管多麼痛苦都必須清醒著人手刑罰,而在刑罰場地裡受的傷,隻要稍稍休息,就能立即恢複成完好無損的狀態,哪怕是失去了手腳,也能頃刻間長回來。
女人趴在地上,喉嚨裡發出沉重的“嗬嗬”聲,拽著前襟的手上全是火焰燎出的水泡水泡,痛苦地縮成了一團,好一會,才仿佛用儘了力氣一般,大口喘息著,倒在地上。
鬼燈從袖籠裡拿出了資料,隨手翻了兩頁:“她被拔了舌頭,等會吧。”
琉星表情惶惑,死死盯著那個女人被長發遮住的麵孔,很難想象這是他的媽媽。
在他的印象中,母親正常時從容優雅,瘋癲時陰狠暴躁……但絕不會這麼狼狽。
“……媽……媽媽?”琉星忍不住出聲確認。
女人過了很久,才慢慢地抬起了頭。
臉頰上的燙傷已經自行修複了大半,醜陋的傷疤下,依稀能看出她和琉星相似的眉眼,和仿佛刀子一般冷漠的眼神。
這張熟悉的臉,讓琉星刹那間臉色蒼白,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背上卻被一隻溫柔的大手抵住。
“不用怕,”燭台切輕聲道,“還記得來之前你和我保證過什麼?”
……絕不退縮。
“媽……媽?”稻垣渚聲音沙啞地重複著這兩個字,看著琉星的眼神沒有半點波瀾,依舊是死水一潭,顯然——她不認識麵前的孩子。
燭台切知道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琉星這一年多來的變化實在太大,稻垣渚所知道的琉星,是個乾癟醜陋的骷髏架子,是個連話都不會說的懦弱幼童,與現在這個看起來健康可愛的孩子全然不同。
可燭台切仍然感到了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