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琉星說出這些話的時候, 並沒有怎麼過腦子。
他被燭台切的固執氣得口不擇言,等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後,立馬後悔起來。
並不是後悔要給大俱利治療這件事,而是覺得,他剛才的話能再婉轉一些就好了。
畢竟,比其他, 燭台切才是更加難過的人。
即便不是同一個本丸的大俱利伽羅, 但曾經共同經曆過的幾百年時光是不會改變的, 麵對摯友, 卻必須選擇見死不救……燭台切應該比任何人都更難過。
……燭台切他,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 才說出那些話的呢?
琉星想到這裡,更加後悔自己的不謹慎, 小心翼翼地瞄了眼燭台切。
他的表情維持著無動於衷, 看不出有沒有被琉星的話刺傷。
但琉星卻知道, 燭台切此時此刻非常悲傷。
“……對不起!”琉星一把抓住燭台切的手, 愧疚地道,“我不該這麼說你的。”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的安全著想,才會說出這些話,”琉星手指用力,有些緊張,“可是……我很遲鈍,又天真,從來不是個機靈的孩子……總是沒辦法做到視若無睹。”
“如果……如果讓大俱利就這樣離開……我以後……一定無法再麵對任何一振大俱利了。”
“你也是, 一定會被自責和愧疚折磨很久……無法忘懷。”
“……燭台切,我不想將來在麵對其他大俱利的時候,心裡湧起的隻有難過和悲傷,他那麼溫柔的人……我希望一想起他就隻有開心快樂。”琉星搖了下燭台切的手,“你覺得呢?”
明明手入室裡站著數十個付喪神,但此刻除了爐火燃燒時的劈啪聲之外,再聽不見其他。
這裡靜得仿佛深淵,但隻有那個孩子的眼中,有一束光。
燭台切最後還是退了一步。
他用長繩將大俱利伽羅綁起來固定在手入台上之後,才讓琉星給他治療。
太鼓鐘貞宗邊哭邊抹眼淚,衝琉星深深鞠躬:“……謝謝你!謝謝你願意救大俱利!”
琉星很少被人如此鄭重其事地表示感謝,連忙搖手:“彆客氣,舉手之勞。”
但誰都知道,給一振暗墮刀手入並不是舉手之勞四個字就可以概括的。
太鼓鐘貞宗似乎是看見了希望,布滿淚痕的臉蛋上終於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趴在收入台上對大俱利說:“大俱利,沒事了,你會好起來的!你不會死了!”
大俱利盯著太鼓鐘貞宗看了半晌,再與琉星對視時,眼中的猩紅色褪去了一些,表情從擇人而噬變成了冷漠,不發一言地將目光投向天花板,像是在凝視什麼,又像是在思考什麼,又或者僅僅隻是在發呆。
燭台切就站在旁邊,時刻警惕著可能會有的暴動,其他的付喪神也極有默契地站在了附近守衛著琉星。
好在並沒有什麼危險發生。
大俱利的傷勢過重,儼然已經在碎刀邊緣,沒有力氣掙紮,似乎也沒想過要掙紮。
但手入的過程還是很艱難的。
琉星千辛萬苦,才將手中幾乎可以媲美太刀重量的打刀修複好,又悄悄地運起治愈術,在大俱利身體裡遊走了幾遍。
大俱利的額頭上有角,但在手入過程中,琉星發現大俱利的膝肘關節,以及脊椎部分,都長出了類似的骨刺,隻是沒有額頭上那般明顯,小小的突起看起來非常袖珍,用衣服還能遮擋得住。
琉星吸了吸鼻子,能聞到大俱利身上濃濃的黑暗味道。用味道來形容黑暗似乎有些抽象,但對琉星來說就是如此。
和溯行軍身上的味道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
大俱利他還保留著一些神性。
琉星的治愈術在大俱利身體裡轉了好幾圈,那種仿佛從骨髓深處泛起得麻癢疼痛,也隨著共感能力一同傳遞到琉星身上。
那是絕對稱不上舒適的感受,劇烈的疼痛或許還能忍耐,但那無孔不入的癢意卻讓琉星渾身上下冒出了細汗,不過一兩分鐘,他便有些耐不住了,隻想伸手去撓,撓破皮膚,深入肌理,將骨頭都一起抽出來。
琉星氣喘籲籲地收回手,不明白為什麼大俱利在這種折磨下還能忍耐住紋絲不動。
也許是已經習慣了?琉星想。大俱利的暗墮的模樣不知道保持了多久,日日夜夜折磨著,再怎麼難受也已經稀鬆平常了。
……真的治不好嗎?暗墮。
琉星忍不住伸手輕輕地觸碰了下大俱利額上的角。
大俱利猛然回首,銳利的目光像是野獸般,帶著嗜血的紅眸死死盯著琉星。
這一次不等燭台切動作,太鼓鐘貞宗先一步死死抱住了大俱利的腦袋:“大俱利!不行!”
大俱利:“………………鬆開。”
這是大俱利來到手入室後第一次開口。
聲音低沉沙啞,大概是許久沒有開口了,帶著乾澀和生疏。
太鼓鐘貞宗驚訝地瞪大了眼:“你……你竟然說話了?!”他欣喜地看向琉星,“大俱利已經兩個多月沒有說過一句話了!一定——一定是您的手入有效果了!”
這話一出,不止琉星,其他的付喪神也愕然了。
“手入對暗墮會有效果嗎?”一振加州清光震驚地問身邊的藥研。
“我——我從沒聽說過,”藥研顯然受到了衝擊,連續推了好兩下自己的眼鏡,“難道時政研究出了新的手入方法?這不可能……”
一振五虎退眼看要哭了:“真的嗎?那……那大哥他,他是不是有救了?我、我可以把他也帶過來嗎?”
燭台切臉色一黑:“琉星,你是不是——”使用治愈術了?難道治愈術還能治愈暗墮?
琉星一臉茫然,“不是,應該不是我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