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怔楞之後,剩下的唯有從心底燃起的無邊戾氣,
靳叢雲隻想把眼前的一切全都毀滅,要他們隨著她閉上眼睛的動作一起儘數消亡。本來含情的桃花眼裡此刻布滿血絲,如同一頭即將吞噬眼前一切活物的猛獸,可偏偏這頭猛獸絲毫沒有攻擊意圖,隻是死死的守著懷裡的人警惕且仇視的盯著他眼前的每一個人。
“顧沉衍!你對她做什麼了?!”
“是你!”
顧沉衍永遠不會忘記師妹前幾天是用什麼樣的姿態麵對這個人的,如果沒有這個人的存在,優曇不會這麼快下定決心要離開他才是!本來隻要時間足夠場那至少他還能有彌補的機會!
可所有的一切都因為這個人的出現毀了!
他憑什麼?!
“她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聽見他這樣可笑的回答靳叢雲癡癡地笑了出來,瞳孔渙散的一直喃喃自語,這下連雲彆錫和季懷瑾都覺得他不對勁了。
“她剛種下子蠱,身體還很虛弱才是,這位兄台…你這樣未免太過霸道了。”
“你把她放下。”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不要妨礙我為師妹調理才好。”
“種下了?”
靳叢雲的懷裡仍是死死抱著早已經沒了意識的女子不肯放手,他還能感受到她極輕的呼吸,也隻有這樣才能夠緩解早已經纏繞在心上已久的惶恐。
“已經……種下了?來不及了,來不及了!是我害了她!”他慘笑開口,幾乎是用一種可憐的眼神看著那位小神醫,“顧沉衍,是我們所有人一起害死她,我們一個都逃不掉的。”
“你發什麼瘋?師妹她的體質跟常人不一樣,她……”
顧沉衍一時急切隻想反駁對方瘋瘋癲癲的話,他記得前幾日見麵的時候對方從容的姿態,和現在這個陷入瘋狂的人簡直像是兩個人。
“藥人之體……”靳叢雲的喉嚨裡發出了嗬嗬的聲音卻說不出話來,那幾個字重若千鈞,在喉間滾動了許久才緩緩被他吐了出來,“被破了。”
被破了,是什麼意思?
明明是幾個誰都能聽懂的字,可拚起來卻讓人無法理解。
唯有顧沉衍聽明白了他的話,他的臉上如同被判了死刑一樣難以置信的死死盯著地上的人,“沒了?藥人之體,沒了?”
“你是說……她是普通人,跟我們也沒有區彆了?”
雲彆錫倒退了一步,勉強扶住了身邊的桌角,一個普通人卻被渡了那樣的毒會有什麼下場,簡直是顯而易見的答案。
“何止…她的藥人之體被破除之後,比常人更虛弱。”
靳叢雲低頭看她的時候,眼神又溫柔了下來,所有的戾氣和羈傲都被藏了起來,好似早就被她馴服了,“我本想好好為她調理,照顧她。可結果…她帶著子蠱回到了這裡。”
“顧沉衍,你若是能救她,我可以馬上離開甚至永遠不會再見她。”
靳叢雲反反複複的擦拭著她唇畔的血,一邊毫不猶豫的牽起懷中女子的手,朝顧沉衍伸出來,卑微到隻能求他能夠給出一個答複。“你告訴我,你可以讓她沒事啊!”
顧沉衍琥珀色的眼睛如死去了一樣,抖著指尖卻不敢握住她那垂下的手,“我……”
“咳…”
她低低的咳嗽聲響了起來,像是給與了靳叢雲無限的勇氣似的,“優曇?我來了,來接你回家好不好?”
唯有站在另一邊的顧沉衍身形微微顫抖,因為他知道……這是最後的回光返照了。
臨優曇自他懷裡微微抬頭,纖長的睫毛連顫抖的弧度都讓他輕易沉醉,
“我…無家可回。”她下意識的應了一句,緊接著就看清了眼簾裡其他幾個人沉重的表情,她費力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脈象,“沒得救了啊。”她的聲音聽上去很輕鬆,帶著幾分即將解脫的釋懷。
“季姑娘…救回來了麼?”
“舍妹……無事了。”季懷瑾極儘可能的壓抑著嗓音沉聲回應她。
他不懂什麼藥人之體,什麼被破除,他隻聽見了她說的那句沒救了,也隻看到她身上衰敗的氣息,那是將死之人才會散發出的氣息。唯有這一點,他懂……
“舍…舍妹。”她恍惚的烏瞳裡生出了水汽,卻還是硬生生的不讓它們化為水珠掉下來,“好,沒事就好了,沒事……就值得了,這樣季姑娘的爹娘和你就都…不會難過了。”
她伸出手細細摩挲著靳叢雲的臉,那澄澈的目光裡時至今日也從未出現過怨懟,隻是稍稍露出了一點的遺憾,“原來那天的人……是你啊,你真正的樣子我竟隻見過一次。”
“彆怕……我還能堅持的,彆怕……”
“我……就是你為季姑娘準備的後路,對麼……”
“師兄,我可能要去找師傅了,不過你彆擔心,他一向最疼我。”
原來一個人痛到了極致是真的哭不出來的,靳叢雲木著臉任由她觸碰自己,生平第一次迫切想要立即卸去臉上的偽裝,可是不行啊…如果沒有特殊的藥,連他都毫無辦法。
難道到了最後也隻能用這張假臉麵對她麼?他最後給她留下的回憶竟是隻剩下欺騙和謊言麼?他絕望的想著。
“對不起,我本想離開的快一些…你們就隻當我失蹤了。”
臨優曇略帶歉意的笑了笑,頰上的酒窩醉人,她靠在靳叢雲那熟悉的懷抱裡低低呢喃著,手臂漸漸的在所有人絕望的目光裡整個滑落下來,“好困…又疼又冷,我…隻睡一會兒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