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
層層床幔中的金發少女漸漸睡熟了,暗淡的月光透過窗框灑在地板上。
房間內一片寂靜。
吱呀——
地下室的門把手無聲的轉動。
大門被沉沉推開,精靈自黑暗中走出來,眼神漠然的環顧四周。
他修長有力的手指自然垂落在身側,指尖還縈繞著些許尚未散去的暗色魔力熒光。
在阿米莉婭不知道的時候,黑暗精靈的魔力早就恢複了,他裝作虛弱,一直蟄伏到現在。
“哼。”
精靈淡薄的嘴唇勾起一個譏誚的弧度,滿含戾氣的血眸轉向層層白紗中沉睡的少女。
“惡心的女人,現在就殺了你。”
在他腳下的陰影中,有汙黑的觸手蠢蠢欲動,沿著地麵緩緩向前爬行。
所過之處發出滋滋冒煙的燒灼聲,無堅不摧的魔金地板都被腐蝕出了黑色的坑洞。
觸手爬行的速度極快,轉瞬間就爬進了床幔中,滴著汙濁的黏液,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阿米莉亞,猶如蛇一般陰冷的吐著蛇信,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她吞入腹中。
‘殺了她。’
精靈低語道,他伸出修長矯健的手臂,五指張開對準床幔,仿佛那個女人就在他麵前一般緩緩緊握成拳。
觸手張開了滿身獠牙的大嘴,狠狠朝少女咬去——
一抹白光突然從精靈眼前閃過。
就在手指即將合攏的一霎那,一截雪白的繃帶從手腕滑落,由上而下落入精靈的視線。
是那個女人為他換的繃帶。
自從帶他回來,每天都會重新幫他包紮傷口,塗抹傷藥,即使是今天脾氣特彆大,也氣呼呼的給他換了藥。
精靈的手指突兀地停住了。
他長久的站立在原地,眼神明滅不定,仿佛在進行激烈的心理鬥爭。
良久,觸手猶猶豫豫的向前探了一下。
金發少女突然含糊的吐出一句夢話,翻了個身,嚇得觸角猛地向後一閃,像是隻凶猛卻膽怯的小動物,明明沒有下定決心,卻還要裝出一副狠狠呲牙的凶猛樣子。
精靈狠狠咬牙。
你在猶豫什麼,殺了她啊!
就算她救了你,幫你治傷,可她是光明神教的人。
任何與光明有關的人都該死,沒有例外!
精靈的麵色異常沉冷,緊緊攥著拳,眼神晦暗不明。
他停頓了半響,終究憤憤不平的收回觸手,轉身走出了宮殿。
暫且先讓你苟活上一段時間,下次一定會殺了你!
夜晚無人的街道寒冷寂靜,隻有幾點魔法燭光在半空中閃爍,一隊夜晚巡邏的騎士正從這裡經過。
一個騎士借著頭盔的遮掩,悄悄打了個哈欠。
真是倒黴啊,偏偏又輪到他夜間巡邏。兩天沒睡好的騎士在心底抱怨著,懶懶散散的拖著步子跟著隊伍向前走去。
他沒有看到,就在他的眼前,有幾縷銀色的發絲飄過。
被風吹起來的發絲像是柔軟的布帛,在騎士冰冷的盔甲上一掠而過,而後又追隨著自己的主人拽離了這片區域。
黑暗精靈隱藏在黑暗中,□□的腳掌踩過地麵,與騎士隊擦肩而過。
夜晚的聖堂樹影幢幢,黑暗精靈行走在陰影之中,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又仿佛主宰黑暗的王者,讓一切汙穢簇擁他,敬仰他,卻又懼怕他。
精靈突然想起那女人發現他跑了以後氣急敗壞的臉,哼笑一聲。
“站住!是誰?乾什麼的?”
一名晚睡的主教恰好路過,眯著眼睛仔細打量了一眼心不在焉的黑暗精靈,冷笑道:“黑暗精靈?膽子真大,居然敢偷偷摸進聖堂來。”
主教態度輕蔑,連魔杖都沒有拿,隨手凝聚出一抹柔和的光輝,仿若張開的漁網般劃出幾道寒芒,朝著黑暗精靈撲來。
“正好有個新學的魔法需要試驗一下,落到我手裡,算你倒黴。”
主教笑意充滿了血腥的味道,冷眼看著精靈受死。他根本沒把黑暗精靈放在眼裡,這種弱小的生物,他在地牢和實驗室裡已經不知道殺了多少。
在漆黑的夜晚,這抹光芒顯得格外刺眼。
一直漫不經心的精靈冷漠又傲慢的抬起眼簾睨了他一眼,厭煩的皺起眉。
肮臟又煩人的雜碎。
黑暗無聲無息的蔓延開來,仿若沸騰的沼澤般咕嘟咕嘟冒起了泡。
在光輝炸開的那一瞬間,猙獰的觸手突然從陰影裡撲出,張開滿是猩黃粘液的猙獰大口。
主教驚恐的睜大雙眼,來不及逃跑,就被整個兒吞了進去。
嗝兒~~
觸手滿足的打了個嗝兒,扭捏著身體慢吞吞的爬回了影子。
“吐出來,什麼東西都往肚子裡咽。”黑暗精靈嫌惡擰起眉,一腳把委委屈屈的觸手踢出來。
觸手心不甘情不願的擰噠了幾下,見精靈態度堅決,張嘴吐出半截被消化的坑坑窪窪的主教。
“你在乾什麼?”
觸手嚇得卡了一下,慌亂的把屍體藏在自己身下,手忙腳亂的重新回到黑暗中。
阿米莉婭穿著睡衣,一手握著新月彎刀,一手拂開楊柳枝,蹙眉看向身體緊繃的黑暗精靈。
“誰讓你跑出來的,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不能隨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