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握在刀柄上的手沒有鬆,警惕的坐起來,拒絕了她遞來的水,聲音沙啞道:“這是哪裡。”
阿米莉亞言簡意賅的和她解釋了目前的情況,以及兩個被抓住的女巫,和那些一起被帶走的孩子。
女巫的眼神陡然鋒利起來:“她們不是女巫,我的事情和她們沒關係。”
“你說了不算。”黛布拉淡淡開口道:“我會舉行問神儀式,如果她們確實不是女巫,我會放她們走。”
“但這件事和你沒關係。”
“你救了我的命,我可以給你報酬,給你錢,給你什麼都可以,除了放你走。”
“沒有人能違反教令,和黑暗有關的人都該死。”
話音一落,小小的馬車空間一時寂靜下來。
阿米莉亞早就習慣了光明神教對黑暗生物的深惡痛絕,黛布拉能接受和女巫呆在一個車廂裡已經很讓她驚訝了,她不指望黛布拉會放過一名女巫。
女巫沉默半晌,嘶啞著嗓音道:“我從未殺過一個人,在你們到來之前,我也從未傷害過任何一個人。相反,我拯救了無數生命。即使這樣,你也認為我該死嗎?”
“該死。”黛布拉毫不猶豫的回答
固執的可怕。
女巫沒有再說什麼,她那雙滿是皺紋的眼睛垂下來,重新歸於沉寂似乎對自己未來的命運並不關心。
可阿米莉亞看著她衣袖上殘留的血跡,默默下了決定。
她想讓這位麵惡心善的女巫活著
帶著那些殘缺的孩子,重新回到原本沒有他們打擾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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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們帶著孩子和傷號,跑得還挺快,阿米莉亞三人坐著馬車,追到了晚上還沒看見人影。
天色已經黑到看不清前路,經曆過跌宕起伏一天的三人也需要休息,正好遇到一片稀疏的叢林,乾脆就在這裡歇上一晚。
“給,勉強吃點吧。”
黛布拉不知道從哪裡摘了一大堆果子,分了一點給阿米莉亞。
那果子鮮豔欲滴,淋著水靈靈的露珠,每一顆都有巴掌大小,看著就讓人饞得流口水。
阿米莉亞沒有拒絕,接過來一顆,隨意的咬了一口。
“哢嚓”一聲,白色的果肉抿進少女的唇瓣,隨著麵頰一鼓一鼓的咀嚼動作,漸漸通過喉嚨咽下,進入食道,融化進身體。
黛布拉定定的看著她的神情,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隨著時間的推移,阿米莉亞咀嚼的動作越來越慢,越來越慢,直到最後停滯了表情,怔在那裡。
一陣風攜帶著樹葉吹過。
身形纖細的少女像是被風刮倒,踉蹌了幾步,扶著樹乾勉強站穩。
她半垂著頭,金發遮掩下蒼白的麵容忽然扭曲起來——
做出了一個酸倒牙的表情。
“哎呀媽呀,太酸了。”阿米莉亞眯著眼睛,牙齒被酸得幾乎沒有知覺,眼淚汪汪道:“這什麼果子!怎麼這麼酸!”
而且還不是那種一吃就酸的類型,是初入口很甜,但是越嚼越酸,越嚼越酸,等你意識到酸味的時候,那股刺激的味道已經深入了你的口腔。
“呀,我好像摘錯了。”黛布拉漫不經心道,用一種很虛假的語氣假惺惺的說:“不好意思呀,阿米莉亞,是我的錯,我沒有看清楚,你不要怪我呀。”
呸!明明就是故意的,裝什麼裝!
阿米莉亞酸得七仰八叉,還要堅持睜開眼睛瞪她。
篝火的餘韻映射在那雙水汪汪的杏仁眼上,卷翹的睫毛帶著淚光,顯得無辜又天真,仿若一點戒心也沒有的柔軟生物,對任何人都願意敞開心扉。
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人?
黛布拉百思不得其解。
在她自小接受的貴族教育裡,隻要為了利益,任何人都是可以被利用拋棄的,哪怕是最親近的親人,關鍵時刻她也能下得去手。
於是她習慣了保持警惕,披著和善友好的外殼,內裡卻布滿了尖尖的荊棘刺,像隻刺蝟一樣拒絕任何人的深入靠近。
她做慣了這樣的事情,於是也以為所有人都會這樣做。
可麵前這個少女,她目前最大的敵人,多次針對陷害的人,居然信任她?
黛布拉有些想笑,她垂下眼瞼,握緊了右手。
阿米莉亞好不容易從鋪天蓋地的酸意中醒過神來,猶帶水霧的眼睛朦朧地看去,看到一抹纖細高挑的身影走進了森林。
“你給我弄點正常吃的回來,不準再搗亂!”阿米莉亞手成喇叭狀,朝她喊道。
那抹身影頓了一下,沒有回應,也沒有回頭,就那樣徑直離開了。
待離開了眾人的視線,黛布拉攤開右手,幾枚貌不驚人的劇毒果實躺在手心。
堅硬的外殼映照著月輝,一閃一閃的,仿佛在嘲笑她的心慈手軟。
這是最後一次放過她了。黛布拉心想,回頭看向遠方隱隱的篝火。
下次,她一定不會再手軟。
阿米莉亞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若有所思的將地上滾落的幾枚酸果實撿起來,偷偷塞了一枚到口袋裡。
塞完了,她轉過頭,正好對上女巫的視線:“嗯……你要吃嗎?”
女巫沉默的搖頭。
周圍的森林一片靜謐,隻有火星劈啪在空中炸裂的響聲,點點火光在氣流中無聲的盤旋,像螢火蟲般點亮了這片空地。
趁黛布拉不在,阿米莉亞湊過去,蹲坐在女巫身邊,悄聲問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你們黑暗係法術裡有能讓人喪失理智發狂的?”
她說著,視線不由轉向腰間懸掛的錢袋。
自從有了這隻黑暗精靈,她的錢袋就再也沒能裝過錢。
隔著厚厚的布料,阿米莉亞無法看到精靈的神情,但她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肯定又做出了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不定還會露出譏誚的笑容。
可那雙耳朵卻會悄悄的豎起來,偷聽外麵的動靜。
精靈天生敏銳的五感常常被他用來做這種事,到處偷聽。
阿米莉亞悄悄腹誹道,但她又忍不住將注意力放在精靈的長耳上,阿米莉亞就忍不住開始回味那絕妙的觸感。
彆看阿方索皮膚黑,其實皮膚很好,尤其是尖尖的耳朵,摸起來又嫩又薄,一碰就會生出紅暈,在手心裡輕顫,像是玉石的冰冷,又像是明珠的嫩滑。
手感一級棒!
可惜精靈不讓碰,她也就突然襲擊的時候摸過幾次。
阿米莉亞還在回味,女巫卻像是思考完畢,嘶啞的開口道:“有很多,數不清。”
“很多?”阿米莉亞回憶著亡靈法師的說辭,猶豫半晌,試探性的問道:“你那天…走了以後,是發生了什麼嗎?為什麼我感覺你,嗯,不太對勁。”
不太對勁顯然是委婉的說辭。
女巫那天更像是瘋了。
女巫耷拉著眼皮,層層的褶皺在光影下越發深刻,她好像才不到三十的年紀,外表卻像是垂垂老矣,受了不少歲月的折磨,帶著老人特有的**枯朽味。
她很久沒有說話。
阿米莉亞以為戳到了她的痛處,正要換一個話題,就聽到她刻意放低了聲音的嗓音。
像是害怕被什麼極強大的人報複,即便周身無一人存在,女巫也驚懼的不敢大聲說這件事,恨不能永遠忘記。
如果不是阿米莉亞對她有恩,女巫是不會說的。
隻聽女巫嘶啞道:“我那天,遇到了……惡魔。”
“惡魔?”阿米莉亞重複了一遍這個詞,不太能理解她的意思。
在這片大陸上,惡魔和天使都是存在的,但那是很久以前,眾神林立的時候。如今連知道這兩個詞的人都很少了,神靈也很久沒有再現身。
就連光明神教千年舉辦一次的聖典,光明神也隻是意思意思的降下□□。
神靈似乎在逐步退出人類世界。
女巫臉頰兩邊的肌肉緩緩抽搐,不受控製的抖動,牙齒輕輕磕碰的聲音清晰可聞:“在森林裡,我路過的時候,惡魔抓住了我,他恐嚇我,奪走我的理智和靈魂,企圖利用我的身軀去奪走他人的生命。”
阿米莉亞一邊聽一邊做筆記:“他長什麼樣子呢?”
“黑色的皮膚,白色長發,那邪惡的臉上滿是金色的刀傷,仿佛是被人多次斬下頭顱的印記,深深鐫刻在他的身體……”
阿米莉亞熟練的忽略掉那些神神叨叨的奇怪描述,去其糟粕,取其精華,簡練的描繪出一個人的形象。
但她越聽,越感覺這個人很眼熟。
為以防萬一,她再次確認道:“惡魔是男性嗎?”
女巫合眼:“惡魔是沒有性彆的,軀殼隻是ta行走大地的偽裝,不要被他的假象所欺騙,從而掉入他的陷阱,失去靈魂……”
好的,是男性。
阿米莉亞再次熟練的下了結論。
她合上筆記,站起身,對看過來的女巫露出一個核善的微笑。
“抱歉,我有些事情需要做,可以請你在這裡稍等一下嗎?我會很快回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阿米莉婭(信誓旦旦):我解決那隻小精靈,隻需要三秒!
地磚縫裡的亡靈法師:????
下一更應該會在淩晨,我康康能不能憋出來,接著就是夾子當天更啦,希望繼續見到你們呀,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