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傾盆。
震耳欲聾的雷聲轟鳴夾雜著閃亮的電弧,將整個世界籠罩在烏雲和雨水中。
牆壁的魔法燈還有最後一絲餘輝,燭光的殘影倒映著少女窈窕有致的身段,在光潔的玉石板閃了一閃,很快消失無影。
浴室裡重歸黑暗,靜謐到隻剩下滴滴答答的水滴聲,和阿米莉婭淩亂的呼吸。
她纖細的手指按在那片黑斑上,微微使力,刺骨的疼痛猛然炸起,順著經絡流向四肢百骸,痛得她忍不住咬著唇瓣,悶哼了一聲。
輕輕一碰就這麼疼,怪不得他們會嚎成那樣。
她有些愣愣的想起中年婦女痛瘋過去的模樣,指尖不由自主的顫抖著,慌忙攏起衣襟,遮住刺目的黑色。
“咚咚咚!”
房外忽然傳來幾聲淩亂的敲門聲。
阿米莉婭穿好衣服,金發還帶著水漬,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她□□著腳推開浴室門,房內空無一人,陽台門大開著,幾縷冷風吹進來,凍得她一哆嗦。
黑暗精靈不知道去哪裡了。
不會真的去找白/精靈麻煩了吧?她有些無奈的想著,輕輕笑了一下。
“咚咚咚!”
敲門聲變得更加大了,像是有人在外麵砸著門。
阿米莉婭走過去打開門,露出麗塔慌亂帶淚的麵容,“怎麼辦?你看,你看,怎麼辦?”
她裸露著白皙的小臂,在纖細的手腕處,巴掌大小的黑斑占據了大片皮膚,如活物般蠕動擴張著。
麗塔握著自己的手臂,恐懼的聲音哽咽,大顆大顆淚珠滾落,就是以前私生女的身份被當眾揭穿時,她都沒有這麼狼狽恐懼的哭過。
阿米莉亞呆了一瞬。
從麗塔身後看去,寬闊奢華的走廊裡,房門一扇扇打開,陸續走出一位位神情或驚恐或崩潰的教徒。
在他們的皮膚上,觸目可及,都有著刺眼的黑斑。
“彆怕。”阿米莉婭抬手覆上麗塔顫抖的肩膀,指了指後方:“染上瘟疫的人,應該不止我們。”
麗塔怔怔的轉過頭,同時,她不由自主的注意到那個詞。
‘我們。’
難道,阿米莉亞她也……?
意識到這一點,麗塔再也忍不住,崩潰的大哭起來。
黑夜的會議室中,沒有人站起來點亮魔法燭台,人們靜默無聲的呆坐在座位上,有默默啜泣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
神情頹然的教徒機械的念著:“這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聖堂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嗎?”阿米莉婭問。
黛布拉打起一點精神,麵無表情的說:“沒有,一點也沒有。”她柔美側臉生長的黑斑,隨著說話的動作一扭一扭,瞧著可怖又惡心。
有人說:“會不會是因為現在太晚了,所以沒人聽到?”
房間裡無人回答他的話。
大家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多可笑啊,上千人駐守的聖堂,都睡熟了不成?
“到底,發生什麼了?”輕飄飄仿佛一吹就散的聲音回蕩在每一個人的耳邊,他們不約而同,都產生了同樣的困惑。
到底,發生什麼了?
一個越發清晰的猜測浮現在眾人腦海裡,但他們不敢去想,不敢去說,仿佛這樣就能逃避那個結果。
阿米莉亞站起來:“既然聖堂那邊靠不上,那就隻能靠我們自己了。”
她環視了眾人一圈,眼神沉著又冷靜,在這一刻,一直被黛布拉掩蓋的首席聖徒,終於顯現出應有的光輝,“諸位,我們所剩的時間不多,沒有時間浪費在哭泣上,我們需要儘全力尋找生存的希望。”
“即便是最仁慈的神明,也隻會眷顧堅強的人,而厭惡軟弱的人。”少女露出一絲笑意:“你們都不想成為神棄之人吧?”
對於這個世界的人來說,神明的名頭比任何安慰的話都管用,被神放棄是比死還要痛苦的折磨。
阿米莉亞篤定的看著眾人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睛,抿唇笑了一下。
陰暗的地牢裡,雨水滲著地板的縫隙往下落,石牆有些破敗,冷風從那裡刮進來,發出呼呼的聲音。
枯瘦女巫披著一身單薄的舊衣,蜷縮在稻草堆裡,手腳冰冷,靠心口的一點點溫度勉強保持清醒。
“你來乾什麼?”她聲音嘶啞,比往常更加低沉。
阿米莉婭遠遠的站在台階上,幾床乾淨整潔的棉被魔法操控著飄過去,從鐵柵欄的縫隙中從而天降,蓋在女巫身上。
好暖。
女巫沒有知覺的手腳從無窮無儘的冷風中解脫出來,遲鈍的感覺到一絲暖意。
“你不該來。”女巫僵硬的攥緊被角,陰森可怖的臉藏在陰影裡,外人看不清她的神情,隻能聽到她冷冰冰的聲音。
“我不來你就凍死了。”阿米莉婭咬著唇,她眉目冷凝,一手搭在肩膀處,似乎有些不適,行動也很僵硬。
“這幾天不要吃送來的食物,我知道你能自己找到吃的,不要和彆人接觸。”她猶豫了一下,又問:“你知道有什麼瘟疫,是以黑色斑點為症狀的嗎?”
女巫敏/感的反問道:“瘟疫?這裡有瘟疫。”
阿米莉婭承認:“是。”
女巫忽然站起身,棉被跌落在稻草堆中,她握緊鐵欄杆,溫度冰冷到瘮人,卻不及她心中的涼意,“他們呢?”
“他們,還活著嗎?”
阿米莉婭沉默半晌,朝她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