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多達官貴人們守在大巫祠前,兩個三個聚在一起。
他們一大早就趕了過來,在廂房內沐浴淨身,換好清祀時需要穿上的白色粗麻布長袍,在腰上端端正正係紅腰帶,戴上猙獰鬼麵,穿好布鞋,跟隨巫覡一起來到大巫祠門口等候。
不遠處巨大的萬歲樹沐浴在陽光下,上方垂落的根須和金紅色的果子在風裡起舞,為這片占地廣袤,基礎色調均已灰黑為主的巫祠增添一抹亮色。
“陛下為何遲遲未來?”
等得久了,不免有人低聲問。
不僅是淵帝,就連他身邊的近侍元嘉也沒有現身,隻是方才派人來傳,說是突發急事亟待處理,讓眾位都等一等。
說完後,竟是把丞相裴謙雪也傳喚了過去,留下不明真相的臣子們繼續百無聊賴地站在這裡,猜測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急事。
“應當是巍山軍那邊來消息了。近些天衛豫兩國可不太平。”
近幾年大淵氣勢如虹,連下多國。
去年函穀關一戰,就是多國合縱抗淵的結果。隻是當時各國都懷著自己的心思,雖然整合在一起有五十萬大軍,但是其中人心渙散。每個軍團有每個軍團私底下收到的使命,人心根本聚不到一起,這才被大淵三皇子帶領三千玄騎,輔以縱橫遊說之術擊潰。
然,函穀關一役後,三皇子的薨逝仿佛刺激了這個龐大的帝國。
他們加快了鐵騎征戰的速度,外交上似乎也帶上了怒火,短短一年間就攻下兩個國家。
好巧不巧的是,這兩個國家,都參與過函穀關合縱,還是其中比較跳的兩個。
收到信息後,豫國一下子就慌了。
他們雖然沒有出兵,但是卻借了道,行了個方便,算起來難免也要被睚眥必報的淵帝記恨上。
於是豫國當機立斷,派使臣送了一批美女珍寶過來。私底下又聯係上了另外一個僅存的衛國,想要再次效仿當年前朝兩國合縱,聯合抗擊第三國,形成維///穩局勢的作法。
大淵也不是死的,隻不過這會兒他們剛打下南梁,戰後還有不少工作需要處理,年底了事情也多,這才沒有給眼神。
溫水煮青蛙這一套,早在列國眾多的時候大淵就乾過了,如今僅剩兩個國家,全天下都知道大淵的野心,自然無需遮掩。
這也是大淵的底氣。
“戰事確有可能,不過如今年關將至,各地都收兵了,沒見北寧王都帶兵回來,打算年後再出發。”
“那我就不知道了。陛下傳喚如此多人過去,總不可能是為了試試方才那位吧。”有人低聲道:“先不說那位是不是,眾所周知,三皇子雖是大淵英雄,但的確不受寵啊更何況函穀關一役後”
接下來的話他不說,其他人也心知肚明。
先前就不受重視,就算得了個戰□□頭又如何?自然是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反倒還可能因為過高的榮譽和聲望徒增厭棄罷了。
不管怎麼說,那位也是裴相帶過去的。有少部分理智旁觀的臣子不能說信不信,到底還是覺得裴相既然身為三皇子黨中堅人物,不至於推個冒牌貨上去糊弄淵帝。
淵帝現在正值壯年,上一個糊弄他的九族都被株連了,誰這麼想不開。
果不其然,就在站了一會後,遠遠地傳來通報聲。
“陛下駕到——”
朝臣們立馬個個噤聲,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垂首行禮。
淵帝換下龍袍,身穿一襲粗布白衣,戴著麵具而來,經過之處死寂無聲。
他的麵具同其他人的麵具不同,威嚴猙獰,邊緣還留著陳年乾涸的血跡,據說是上古巫祖帶領大淵先祖作戰時遺留下來的老古董,僅僅隻是看著,都感覺一陣頭暈目眩,耳中響起詭異的巫樂鈴聲,叫人不敢窺伺。
“眾卿不必多禮。”
淵帝淡淡地道。
看到他身旁跟隨著裴謙雪,聯想起之前的猜測,眾人心裡頓時了然。
兩人什麼話也沒說,淵帝走到大巫祠前,也沒有要進去的意思,反倒負手而立,目光略微回望。
淵帝不發聲,其他人自然也不會自找沒趣地去問為什麼還不開始。
於是所有人又隻好繼續沉默地站在這裡等。
一旁,陪伴著宗弘玖一起的宗承肆略微擰眉。
宗元武和宗永柳都同自己黨羽站在一起,形成涇渭分明的兩道,井水不犯河水。
先不說宗承肆手下都是大蝦小蝦三兩隻,就算真有大頭,現在還貫徹著蟄伏想法的他也是萬萬不可能站到自己黨羽身旁樹靶子的。
不過好在還可以借此機會拉攏一下宗弘玖。
方才宗弘玖一臉驚嚇地從廂房內跑出來,一下子就被他看到。
趁著宗永柳在和宗元武扯皮,宗承肆連忙過來打探一手消息。
麵對這位素來和他比較親近的四皇兄,宗弘玖心有餘悸:“就是剛剛那個冒牌貨,父皇發了好大的火。”
冒牌貨?
宗承肆對此嗤之以鼻。
既然都麵聖了,他一點也不懷疑宗洛能恢複身份。就算再不受寵,父皇也不至於認不出自己的兒子。
可是發這麼大的火又是因為什麼?而且還是對著公認最為受寵的宗弘玖,這就有些奇怪了。
宗承肆裝作不經意般問道:“你都說了,不過是一個冒牌貨,父皇何至為冒牌貨發脾氣,恐怕發火另有原因。”
宗弘玖麵色一僵。
他不可遏止地想起那天自己偷偷溜進章宮內,聽到的那場密談。
雖然後麵被淵帝懲罰一通,但宗弘玖反倒一下子想通了其中關鍵。
他覺得自己可能一不小心聽到了一個不得了的秘密。
不過這個秘密,宗弘玖覺得自己暫時還不能說。
先不說三皇兄早就死了,說這些也沒用,二就是他覺得這算一個非常重要的,以奪儲為主題的情報,對他以後投靠其他皇兄,隻要略微添油加醋,都是一個有力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