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帝一個眼神都沒給,盯著上方看了一會,忽而轉頭看向虞北洲:“虞卿。”
還在一眨不眨盯著宗洛,表情略微有些捉摸不定的北寧王回過神來,終於舍得往上方看了眼。
在看到樹叢間熟悉的尾羽後,虞北洲略微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抬手吹響口哨。
下一秒,正蹲在萬歲樹上方的蒼鷹急速俯衝而來,爪子上還帶著一串黃澄澄的福緣果,穩穩當當放到了內侍托著的盤子裡,仿佛邀功一般。
仔細一數,一二三□□,不多不少,正好九個。
淵帝笑了:“好俊的蒼鷹。朕就說福緣果為何沒落下來,果真是被虞卿的鷹昧下來了。”
三箭射下九枚果子!
眾學子朝臣連忙朝著淵帝拱手祝賀:“恭喜陛下,天佑大淵!”
一時間,朝賀的聲音傳出去老遠,就連正在頌唱的太巫也停了下來,轉而高舉骨杖。
一舉射下九枚福緣果,數十年來都未曾有過。上一回據說還是淵帝尚是皇子的時候,還為此舉動埋下血腥奪儲後患。
但不管怎麼說,所有人都沒想到,再過幾十天就要知天命大壽的淵帝竟然能拉動重達四石的重/弓,還輕而易舉地射下了幾十米高的福緣果,中途甚至沒有花費更多時間瞄準,實在不可謂不驚人。
“醜鷹頑皮,還望陛下恕罪。”
黑漆漆一蓬的醜鷹穩穩當當地停在虞北洲肩頭,一副犯錯了事,耷拉著腦袋的模樣,看起來格外小可憐。
宗洛一聽,就知道這鷹又開始裝蒜了。
當初他拔了這醜鷹一屁股毛,它也是這樣耷拉著腦袋,看起來誠心悔改的模樣,結果記吃不記打,回頭又去騷擾照夜白。
簡直就跟它主人一個德行。
果不其然,淵帝大度地沒有同它計較,反倒頗有興致地問:“這隻鷹便是當初虞卿鎮北時,立下汗馬功勞的那隻吧?”
虞北洲笑道:“不敢當,它不過有些小聰明罷了。”
“既然有功,就得賞。”
蒼鷹也仿佛聽懂了一樣,趾高氣揚地抬起頭,展開雙翅,一副與有榮焉的驕傲模樣。
其他人見了這一幕,也不禁感慨北寧王榮寵之盛。
要換一個人這般,恐怕腦袋早就從脖子上掉下來了,哪裡還能在這裡談笑風生,甚至拿賞賜,簡直想都不敢想。
宗洛站在一旁,將弓放下,正想往後退兩步,忽然又聽見了宗弘玖的聲音。
“父皇,這幾個福緣果好漂亮。”
十歲大的皇子忽然蹬蹬蹬跑過來,聲音純真,不諳世事般跑到內侍托盤麵前,伸手就要去拿淵帝剛剛帶著宗洛一起射下來的福緣果。
淵帝皺眉:“這是你皇兄的東西,你亂拿做什麼?”
隻說了皇兄,卻沒說是哪一位皇兄,也沒點明是不是三皇兄,叫人不知道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宗弘玖一頓,一顆心慢慢慢慢沉了下來,如同秤砣一樣墜進腹裡。
不僅是他,就連一些內侍都不免訝異。
平日裡不生活在宮裡的臣子隻是聽聞九皇子的受寵程度,實則並不清楚這個受寵是個什麼樣的情況。隻有這些宮中的內侍們才最清楚,陛下到底有多寵愛九皇子。
彆說這中小玩意了,平日宗弘玖就是要什麼,也幾乎從未聽陛下拒絕過。如今僅僅隻是要個福緣果,陛下竟然不允,實在少見。
“元嘉,把它們收好。”
元嘉忙不迭應聲,將那九枚串在一起,色澤品相俱佳的果子用錦盒裝了,放到一旁呆愣的宗洛的手裡。
福緣果隻有每年這個時候才被允許采摘,射下來一顆都貴重無比,又是巫藥原材料。就算不做藥,直接吃,據說也有強身健體,清心明目的神神奇效用。有時為了彰顯皇恩,經常會特許臣子們帶回去。
這幾顆福緣果無疑是最好的。
淵帝收回眼神,一副不願多說的模樣。
反倒是元嘉低聲在宗洛麵前仔細囑咐:“殿下記得將這些福緣果帶回去,用純淨的雪水洗淨後再吃,切忌莫要沾了葷腥。”
宗洛下意識抬眸,往淵帝那邊看去。
可惜他現在什麼也看不見
清祀便就這樣結束了。
朝臣們紛紛走到門口,打算坐馬車離開,學子們也三兩結伴一起。
可以預料到的是,即使淵帝不說,今日過後,關於大淵三皇子未死的消息也會如同雨後春筍般在皇城內冒頭。
裴謙雪剛同他說了幾句,元嘉又過來低聲道:“三殿下,陛下有請。”
裴謙雪念及到淵帝對瑾瑜的重視,理解到一顆老父親痛失愛子的拳拳之心,便也釋然。
索性方才裴謙雪已經問明宗洛,太巫說了沒有大礙,明日再拜訪也是沒有關係的。
於是他同宗洛作彆,目送著對方登上由六匹馬拉著的禦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