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仔細叮囑道:“這些都是陛下吩咐下來的藥和人,他們會為殿下煎熬草藥。施針三日一次,殿下務必記得每三日來一次宮裡。”
廖叔點頭:“老奴這就安排下去。”
看著下仆們將這些藥一箱箱抬進府裡,元嘉垂首:“既如此,那老奴便跟隨陛下回宮了。”
“三殿下。”這位須發皆白的老仆離去時頓了一下,輕聲道:“殿下請務必要照顧好自己。雖然這話老奴實在不當說,但若是有時間您來宮中的時候也可以多去看看陛下,自去年後,陛下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若是有您作陪,或許也能舒心一些”
就在元嘉說到一半時,不料不遠處的禦輦上傳來冷哼。
元嘉立馬拱手,苦笑一聲:“是老奴僭越了。”
“起駕回宮!”
威嚴的禦輦再度起航,緩緩從三皇子府前離去。
等到那一串馬蹄聲在府前消失不見,宗洛這才回過頭來,笑道:“大家哭喪著臉作甚?今日是孤回來的日子,應當開心點才是。”
“是。”廖叔強打精神,重新板起聲音:“老奴一定會好好監督殿下按時喝藥。”
宗洛:“”
他的確很不喜歡喝藥。
主要是巫藥製成的藥浴還尚且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一旦要弄成可以喝的藥,那簡直就是一場災難,一口下去叫人五感失靈。
所以宗洛這些年生病了,都會非常幼稚地逃避喝藥。
不過好在他習武多年,身體素質好,好幾年才偶爾生一次病。
隔著一層布也能感受到老管家譴責的視線。他自知理虧,也沒再在門口多待,寒暄幾句後便進了府裡。
因為禦輦,整整一條街上都被衛戍兵清了場,幾乎看不到人。清祀才剛剛結束沒多久,三皇子死而複生的消息還未傳出去,所以也沒有引來圍觀的架勢,
街角處的地方,穿著紫衣的青年端坐在黑色的驪馬上,望著三皇子府的方向,神色變幻莫測。
如果說先前偷聽到的那場密談仍舊讓葉淩寒有些懷疑,那看到淵帝不僅賞賜了藥,還將宮中禦醫也撥了一批過來後,再懷疑也變成了現實。
他一直沾沾自喜於知道了這位三皇子的真麵目。殊不知,原來這一切,竟然都是他先入為主。
“殿下,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吧。若晚了,又要被記上一筆。”
質子既然住在大淵,自然是有規矩的,晚上不能太晚歸來,次數多了就會被記下。當然,若是那些大人物派人來說一說,登記的人自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奴仆低聲勸道:“上回三皇子捅了您一劍,而您也未說出他的秘密,便就算報了當初照顧的恩情。如今應當將全副心神繼續放在回歸衛國上”
現在的當務之急,更應該是挽回清祀上白泰寧那番話留下的錯誤印象,應當趕緊去見衛國使臣,努力周旋才對。
奴仆想不通,自家太子忍辱負重,對彆人心狠,對自己更狠,不可能分不清孰輕孰重。但清祀結束後,他卻依舊追到這裡來,也要遠遠地看三皇子一樣,倒是讓人想不通了。
葉淩寒喃喃自語:“是啊,恩也報了,的確是沒關係了。”
他隻是從未品嘗過這種溫暖,所以更想攥緊,再攥緊一點罷了。甚至到了近乎偏執的地步。
結果到頭來,還是搞砸了一切
元嘉回到禦輦前,六匹神駿便重新起步,朝著宮中駛去。
說來也奇怪,明明方才那些話算是僭越到不能再僭越,在所有人眼中一向殘暴無情的淵帝竟然沒什麼表示,隻淡淡地道:“回宮後自己去領罰。”
比起大淵那些殘酷的刑罰苛政,自己去領罰無疑操作空間大了不少。
更何況元嘉自己就是內務總管,一般口頭上一句,頂多就扣些月俸,輕到不能再輕。
元嘉心裡清楚,於是連忙叩拜:“謝陛下隆恩。”
車簾裡再沒有聲音了。
淵帝重新闔眸,一隻手垂在寬大的方桌上,閉目養神。
浩浩蕩蕩的儀仗隊終於駛入宮內。
因為繞路送了一趟三皇子,又在府前停留許久,等禦輦停好的時候,夜幕已經垂下。
冬天的黑夜總要來得早一些,也要長一些。
內侍挑著宮燈,搖曳的暖黃色火光將偌大皇宮點亮,晃悠悠推開一條路,仿佛綴著星星。
淵帝下了車,見如今還早,準備去章宮繼續處理政務。
一些奏折在大巫祠裡批複後,又用木車運了回來,因為有事耽擱,餘量甚多。
就在他剛拿起筆,皺著眉批複一篇狗屁不通的檄文時,元嘉進來低聲通報。
“陛下,九皇子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