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不說,有實權這一項,就是領先五六皇子的大優勢。
不少老狐狸甚至私底下覺得聖上是有意磨煉這個大兒子,故意而為之。
誰想到,卻遇上了函穀關一役。
就在眾人歎惋三皇子將星隕落,時隔一年後,人竟然又回來了。
還是以這麼一副模樣。
穆家書房裡,穆老侯爺負手而立,凝視著書房正中懸掛的正澄寶劍,沉吟不語。
雖說是書房,但穆家周遭放著的全是些記載嗎兵法策略的書籍,其中不乏早已淘汰的書簡。更多的,還是懸掛在周圍的各樣冷兵器。
這些兵器不少生了鏽,每一件都代表著穆家一段過往崢嶸。
就像這宗家的皇位,這麼多年來,哪個爭奪失敗的會得以善終?
“父親。”穆元龍急匆匆推開書房的門:“您今日上朝的時候——”
“龍兒,你來了。”穆老侯爺絲毫不意外。
看到父親這個反應,穆元龍顫抖道:“殿下他是真的?”
“聖上沒有提。但事情的確如你想的那樣,三皇子回來了。”
聽到這個答案,穆元龍站在原地,胸口一陣起伏,幾乎說不出話來。
穆老侯爺點頭,回過頭打量著自己這位嫡子。
在外征戰數年,又接任玄騎,獨當一麵。穆元龍已然褪去年少時的青蔥,麵容變得堅毅冷硬,嘴唇緊抿,下巴上長了一叢青色的胡茬。一點也看不出年少輕狂時上房揭瓦雞飛狗跳混世魔王的模樣。
穆老侯爺年輕時跟隨先帝戎馬生涯,淵帝繼位後便交了兵權,自覺隱退。淵帝看他知進退,於是爽快地給封了宣平侯,親自提匾。
雖然致仕,但他心裡還記掛著家國,從小就帶著穆元龍在軍營裡曆練,以覆滅六國為己任。
後來穆元龍效忠三皇子,雖然對兒子沒能親自領兵頗有微詞,但穆老侯爺倒也沒說什麼。畢竟大淵的規矩就是這樣,誰拳頭大誰就是老大。
但現在
身披玄甲的將領掉頭就要走。
“你回來!”
穆老侯爺眉頭一豎:“我就知道你要去找三皇子。你根本不知道,他現在變成了什麼樣!”
“三皇子回來是回來了,但是重傷未愈,失憶目盲,一個不落。”
穆元龍僵住了。
他想起先前皇城內鬨得沸沸揚揚的學子風波,又想到自己曾經去禦前告了一狀,心底越發不是滋味。
原來他以為的那個欺世盜名之輩,竟然真的是三殿下。
殿下如同天上月,水中花,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何至如此。
“你好生在家休息,莫要再去見他。”
“萬萬不可!”穆元龍急了,“孩兒已經發誓效忠三殿下,爹這樣豈不是要陷我與不忠不義嗎?!”
穆老侯爺吹胡子瞪眼:“三皇子這副模樣,注定此生於皇位無緣!你現在已經是掌兵將領,去見舊主,難道是想歸還兵權?”
“不出半月,朝中局勢就會迎來大變。你過兩日再看看,當初的三皇子黨,哪一個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表忠心?”
“可三殿下於我有大恩!”穆元龍抬高了聲音。
豈止是大恩。
一想到自己在夢中見到的場景,穆元龍的胸口就如同被人收緊,沉悶到喘不過一點氣來。
“少在你老子麵前大呼小叫。”
穆老侯爺瞪了他一眼,語重心長:“你也帶了好幾年兵,應當知道事情輕重緩急。”
“爹知道你心裡所想。但忠義說到底都是給旁人看的,再過幾年,等爹這把老骨頭行不動了,侯府總要交由給你。你身負上下一家老小,若這樣將寶押在三皇子身上,等到奪嫡大勢到來,如何能安然自保?”
道理的確是這個道理,隻是太過赤/裸殘酷。
戰場上隻要殺敵,官場上卻要謀心。動不動兵刃,都得見血。
穆元龍握緊拳頭,忽然猛地一咬牙:“若是這樣,您便將侯府交由二弟吧!恕孩兒不能從命!”
說完,他也不等穆老侯爺回答,轉身衝出了書房。
穆老侯爺氣得直掐自己人中,在一旁守著的小廝連忙上來,點上靜心凝神的香,好一會兒才恢複了平靜。
“這般大了,還如此意氣用事,聽見舊主消息,就忘了自身處境、以後侯府交由他,讓本候如何得以安心!”
他被攙扶著坐到太師椅上,長籲短歎。
穆老侯爺清楚的很,朝中那些大臣一個比一個見風使舵。
經過這麼一番變故,不說彆的,三皇子黨定然會迎來一波倒戈與劃清界限。
上上下下這麼多人盯著侯府,如果不能趕在這之前表明立場,隻怕最後清算的時候也會連帶著被牽扯進去。
偏偏穆元龍這個性子想要他反了三皇子,簡直比天還難。
真不知道三殿下當初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
穆老侯爺一邊心酸,一邊又為自己的兒子驕傲。
穆家滿門忠烈,不管再如何說,忠君為主都是好事。
若是今日被他這麼一勸,穆元龍就反了,恐怕他還會失望。
“唉,罷了罷了。”
未來侯府總是要交由他的,既然兒子衝動,那就隻能老子多下點功夫籠絡人情了。
穆老侯爺當機立斷:“去給薛禦史遞拜帖不,給禦史丞遞。”
禦史丞是禦史大夫府下的屬官,禦史大夫也稱左丞相,掌糾察百官之職,權力強大,也是三皇子黨的中堅力量。
若薛禦史都有心改隊,穆府自然不能坐以待斃。貿然接觸薛禦史到底不好,先看看禦史丞的口風,再決定如何。
“諾。”小廝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