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醫見了,直接指揮人把府上的軍用擔架拿了過來,將葉淩寒架了上去,運到醫務房裡。
等到擔架過來的那一刻,衛國質子才終於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廖管家也去瞧了一會,看他死死地攥著手上那件白金色的鶴氅,任禦醫怎麼掀都掀不開,最後不得已,隻好用剪刀剪了下麵的部分。
“喪儘天良啊!”
老禦醫一邊指揮下人清理,一邊現場調配敷做外傷的巫藥:“竟然還用了花柳街常用的藥,當真喪儘天良,慘無人道!”
廖管家幫忙打下手,也不由得歎氣。
好端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就算衛國如今有廢太子的意思,再如何說也曾是千金之軀。也不知惹了哪位仇家,竟然被如此折辱。
宗洛點了點頭:“辛苦了,既然來了,就讓他在這裡住下,待治好後再回去吧。”
衛國如今情況不甚明晰,七皇子獨守大權,老國君也屬意這位。
隻不過廢立太子一事,暫且還是沒有那麼快的。
大淵如今的分量,任誰都得掂量三分。
葉淩寒在大淵為質,衛國後腳就廢立太子,難免也要想想會不會惹怒大淵。不過話雖如此,葉淩寒這個太子也的確是名存實亡。
難怪聽到衛國使臣明日要回去後,明知是計,他還要去一趟。
若是這回回不去,等未來七皇子徹底把持朝堂,收攏本就不多的舊部,葉淩寒就更沒有回去的希望了。
不過宗洛相信,上輩子輔佐虞北洲登基後,葉淩寒一定不會放過衛國那些人,甚至可能親自帶兵覆滅故國。
這位表兄弟在滅親這一點上倒是如出一轍。
吩咐下去後,宗洛略微有些疲憊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今晚受到的驚嚇太多,他也不想再往下細想。
正想回去睡覺,又有下人來報:“殿下,顧公子求見。”
顧子元?
宗洛抬眸,正好看到披了一件外袍走進來的大儒,不由得皺眉:“子元,你風寒未愈,怎麼隻穿這麼一點?”
說著,下人便十分上道地抬來火盆和暖爐,宗洛不由分說地就塞到顧子元手裡,又拿來狐裘大衣,把後者團吧團吧裹住才作罷。
“好了,你不是很早就睡了嗎,來找我是有什麼事?”
顧子元原本心底焦急萬分,被這麼一折騰,不知道是房內節節攀升的溫度還是其他的原因,臉越來越紅,說話也不利索了:“也、也沒什麼事。”
他悄悄抬眸去看。
白衣皇子已經換了一件衣服,修長如玉般的脖頸也纏上了繃帶,根本看不出先前上麵猙獰的血口。
雖然不少人都說顧子元不通人情世故,但顧子元也不至於情商低到那種地步。
想起先前聽到的對話,又想起洛兄剛歸來時身周縈繞的寒氣,他決定還是不要多問為好。
“是這樣的。”
顧子元越看越心慌,隻覺得自己好像從未見過比洛兄還要好看的人,連忙轉移話題:“方才我睡下後,做了一個噩夢”
這下換宗洛有些糊塗了。
做噩夢這種事情,大半夜起來靜靜也無可厚非,但是跑到他這裡來就有點奇怪了。
不過宗洛想起顧子元是儒家撿的弟子,從小無父無母,心裡便也理解兩分,順口問道:“是什麼噩夢?”
顧子元頓了一下,這才娓娓道來:“是這樣的”
他將自己做到的夢簡單講了一遍。大概就是夢見自己好像鼠疫過後去了昭文館修史,然後在茶館裡聽到彆人的談論,最後皇城驚變。
說完,顧子元又開始後悔起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對這個真實到可怕的夢境格外在意。明明隻是一個夢而已,夢裡的他都不認識洛兄。
為了補救,他急忙道:“瞧我,隻是一個噩夢便如此驚慌失措,讓洛兄見笑了。那夢裡夢到的年份就是今年,真是洛兄明明在這好端端站著,偏說去邊關了,我絕對沒有要咒洛兄的意思。”
顧子元一通尷尬地解釋,頗有些口不擇言,忽而聽到麵前皇子沉聲道:“沒事。”
原先隻以為顧子元說的是噩夢,沒想到聽到這些的宗洛麵容逐漸凝重。他定了定心神,認真地說:“多謝子元同我說這些。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當日九星連珠時全大淵做的那個匪夷所思的夢,雖然夢見的是上輩子他自刎時的場景,宗洛也隻以為是回溯時間時的偶然。
沒想到顧子元竟然會夢見前世。
那麼其他人呢。其他人會不會也逐漸開始夢見前世的事?
送走頗有些一頭霧水的顧子元後,宗洛也沒了睡意。
他踱步而去,推開臥室的窗台,眺望著外麵一輪圓月。
子時一過,有人緩緩推開了暗室的門。
守在門口的啞仆見了,連忙深深埋下頭去,伏在地上。
虞北洲臉上掛著心情頗好的笑容,看也沒多看一眼,哼著愉悅歡快的歌慢慢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