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發什麼呆?”
就在他呆愣的時,碎玉般墜下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穆元龍猛然一個激靈,神色羞愧:“抱歉殿下,屬下走神了。”
宗洛了他一眼:“趕緊調整好狀態,如今並非皇城。你腳下踩著的是大淵的疆域,是戰爭的凍土。樣恍惚的狀態,若是在陣前,足夠敵軍殺死你一百次,如護得住你的士兵,身後的國民?”
一番話不輕不重,卻說得穆元龍臉色通紅。
他立正在原地,單膝跪下:“是!”
衣皇子不置可否,繼續將視線轉移到麵前的輿圖之上。
那上麵有詳細規劃好的邊疆布防兵力分配,後方運輸糧草的路線也標示了出來。
皇城距離邊疆路途遙遠,宗洛卻硬生生將其縮短在一個月內,帶著玄騎快馬加鞭趕到,隨後大軍還需小半個月才能陸陸續續調來。
換而言之,他們是先遣部隊。今日到寒門關下也不過像是雙方將領打個招呼,是列國約定俗成的禮儀。雖馬上就要兵戈相見,但前朝禮崩樂壞前留下的規矩還在沿用。特彆是麵對武安君麼一位德高望重的將領,撇去立場不,宗洛打心底是佩服的。
更況有前世的記憶,宗洛早已知道場戰役的結局。
豫王貪生怕死,膽小怕事。
一麵貪戀榮華富貴,不惜以最險惡的心思揣摩年高德勳的武安君。
前世大淵假意放出求談判信號後,豫王忙不迭就下令使者前去,是割地是賠款是送城,隻為了大淵撤兵。
更離譜的是,為了向大淵鐵騎表明忠心,在大淵沒有做任要求的情況下,豫王聽信奸臣讒言,下旨賜死了武安君。
一代老將,為國為民,忠心耿耿,沒有在戰場上流儘最後一滴血,反倒死在自己效忠的君手,其可悲,其可笑!
宗洛請兵前來,倒並非是因為知曉是一場板上釘釘,不攻自破的勝仗。而是因為段戰線距離皇城最為遙遠,一來一回,等到下次再回去的時候正好到了夏秋相交的巫祭大典。
巫祭大典,他身為皇子,自然必須得回京。
哪怕皇子身份,不過是個笑話。
是的,笑話。
窮極兩輩子追求的東西不過水月鏡花,一紙空文。
宗洛知道自己不能再想,若是再想,他可能會就崩潰。
生平第一次,他選擇了逃避,逃也似的離開了皇城,用繁重的事務軍務來麻痹自己。
然而有東西,並非他不想,痛苦能洗清,能擺脫。
滿頭發是最好的證據。
人在最痛苦的時候,是發不出聲音的。
雪原的頭狼總是沉默著死去,至死也是群狼中最驕傲的那個。
宗洛低聲道:“再重複盤一次作戰思路。”
穆元龍拿來炭筆,正想說話,忽而有使者來報:“報告殿下,皇城有陛下口諭傳到!”
聽見“陛下”兩個字,衣皇子的手不禁抖了一下。
好在營帳的人注意力都在軍報上,沒有注意到點小變故。
軍報是淵帝親筆書寫,熟悉的狂妄筆鋒力透紙背,橫折豎撇,每一道轉折都那般有力。
是一封普通的軍報。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就是全部的時候,使者走上前來,將另一個盒子捧過頭頂:“三殿下,是陛下特意交代給您的東西。”
衣皇子垂下的眼睫輕顫,接過了那個盒子。
他輕輕打開。
麵隻有一把劍一件由金線編織而成的衣服。
到件衣服,宗洛瞳孔驟縮,心中湧上來的複雜痛苦幾乎將他淹沒。
穆元龍驚道:“金絲軟甲!”
行軍的人熟記兵器譜,自然清楚等赫赫威名的防具。
數十年來,金絲軟甲幾乎在大荒銷聲匿跡,上一次出現還是宗元武費大功夫搜羅而來,淵帝生辰上進獻的那一件。
件金絲軟甲究竟從而來,不必多言。
更彆說擺放在一旁的湛盧。
分明是宗洛走之前,刻意沒有從羽春宮帶走的劍。
因為他不配。
他早已不配拿起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