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願死生不複見(2 / 2)

能飲一杯無 妄鴉 7140 字 11個月前

驪馬高高揚起馬蹄,險險在距離不遠的地方停下。

他定定地看著那頭霜華長發,眼底胸口乾澀扭曲。

痛楚距離他實在太過遙遠。當身將疼痛置換成快感後,純粹的痛苦便再未品嘗,至於感受了,都隻把砒霜當成蜜糖。

“虞北洲。”宗洛開口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至少表上聽起是。

宗洛從一開始知道,這場對峙在難免。

他曾經為,自己在再看虞北洲的時候,會費儘口舌同他解釋當初那三皇並不是他。他不過是異世界一抹遊魂,正好在七歲生日過後穿進了三皇身裡,一切的前因後果書中並未寫明,更無從得知那掩埋的過往。

穿書是他兩輩最大的秘密,從未向任何人透露過分毫。若是不說,至少也應當解釋自己對虞家的計劃完全不知。

但是有。

真正了這一刻後,宗洛發覺自己並有開口的欲望。

他隻是覺得累,深深地疲憊。

那種從心底泛起的麻木擴散四肢百骸,連一節小指頭都懶得抬起。

“虞北洲,該屬於你的東,待此次回皇城後,我會一並還給你。”

大淵三皇的名頭,宗洛並不貪圖。

即使這身份背後維係著他奮鬥了兩輩的榮耀,穿書後有的奮鬥。但歸根結底,鳩占鵲巢這種事,不管是不是於他主觀,他都不會做。

生不帶,死不帶去,更何況他隻不過一孤魂野鬼?

無牽無掛,更無求。

“我會奏明父皇,向全天下宣告你的身份。你也不必害怕我再搶奪你的東或是光輝,我會此歸隱山林,至死不踏深山一步。”

白衣皇的聲線太過平靜,平靜理智像是在敘說另一人的故事:“塵歸塵,土歸土。山高水遠,願死生不複見。”

虞北洲唇角永遠不變的笑容終於淡去。

有那一瞬間,他為自己對是一位看淡紅塵,厭倦塵世,即將羽化飛升,無欲無求的謫仙。

明明將他從高高在上的雲端扯下,墜入滿是汙濁的泥潭,同他一樣滿身瘡痍才好,反倒更加將他推高幾分。

虞北洲痛恨這種感覺。

明明曾經還有厭惡,惱怒,鮮明東屬於他。然而現在那張臉上隻剩空茫一片,遙遠叫人恐慌的地步。

死生不複相見?

好一謫仙甩掉爛泥般的死生不複相見!

紅衣白裘的將領忽而放聲大笑,笑聲在雪原上回蕩傳響,激起片片飛花,沉寂的群山好像也從笑聲中窺見了他的不高興,滾下簌簌白雪。

“師兄,你當真可不在意?”

虞北洲的話語如同尖刀,從自己鈍痛的心口刺了過去,攪得兩人血肉模糊:“你不恨我嗎,你不恨我殺了你的親生父母?”

有很多事,他不說,宗洛永遠不會知道。

例如宗洛並非虞家親生骨血。虞北洲有的是辦法騙著宗洛恨他。

“虞家雖然不是什好東,主母和家主死的時候,可都還在念著你呢。當真是爛泥也有真。”

他的語氣譏諷:“還有淵帝。你的好父皇那般看重你,將你視為他的衣缽繼承者。上輩於巫祭大典知曉後,便是折壽三十年,你當真可做毫無芥蒂地,親口將這真相告訴他?”

這都是隻有虞北洲知曉的過往。

他早已忘了自己這輩不願再說的驚喜,血淋淋地拋一又一問題。

命運如同鏡花水月般莫測,纏繞在他們身上卻連血帶肉難舍難分。

“師兄,你永遠都是這般高風亮節,霽月風光。我最恨你這樣。”

虞北洲一隻手捂著臉,半張臉上的笑容高高揚起:“你不想同我再扯上關係,可我們永遠,永遠,不可能做互不虧欠。”

他該怎樣才能將他留住?

用痛苦,用仇恨,用九年日複一日的寂寞?

有人教過虞北洲該如何留住天邊的弦月。他隻能用自己品嘗過的痛楚,恨意,和孤寂,一遍遍刺傷自己,也刺傷他人,遍鱗傷也牢牢抓住。

因為這是他擁有的最濃烈的感。

“你說的一切,我都可做。”

白衣皇的神如同死水般沉寂。

隻有緊攥韁繩,骨節泛白的手才能透露他內心此刻的不平靜:“虞北洲,你的一切,我都會全部完完整整地還給你。”

落雪從雲端飄落,在睫毛尾端融化成水,像一滴墜落的眼淚。

他的神色無悲無喜,終於抬眸看了虞北洲一眼。

這一眼是世間最尖銳的武器,最鋒利的利箭。隻一眼叫人死在原地。

他說,虞北洲,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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