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裡依舊充斥著喜氣洋洋的氣氛。
將領們走來走去,厚重的鎧甲挪動的聲音哢噠作響。裴謙雪正在緊急接接下來的軍報,即便入夜依舊匆忙一片。
高興歸高興,北寧王神勇自然,但此番的確是兩方僵持之下,最後衛國驟然開了城門。
要知道,自開城門都是投降的標誌。
說衛國是被虞北洲嚇破了膽,這話就有些天方夜譚了。
雖說大淵的勝利是必然的,但其中時間成本和人力物力也自然不可忽視。再不管怎麼說,這是一場國家的戰役。淪落到這步田地,衛國自然負隅頑抗,不願坐待斃。
最重要的是,城門是突然開的。
其他城門的衛國士兵都還在費力抵擋,沒想到西邊的偏門卻被直接打開。讓大淵軍隊有了可乘之機,後續雖說也費力抵抗,但卻敗在虞北洲不要命的打下,硬生生把那道城門攻占下來。無奈,衛**隊隻好在街上設置戰壕,繼續奮力抵抗。
上種種這委實不像是要投降的樣子。
諸般順利,恐是有詐。
所打下一道城門後,虞北洲並沒有選擇直接推進,僅僅隻是駐守。
不過就算是有詐,主動打開城門,大淵來說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好消息。隻要把握好了,一舉拿下也不是問題。
當然,這些都和虞北洲沒有太大關係了。
像這種戰後清點,甚至是巷戰,大可讓其他將領接手。
一片嘈雜聲裡。
身後的人還在絮絮叨叨,一邊說著什麼獎勵,一邊把厚重的白裘裹過來,滾燙的手貼在他眼睛上,像一隻正在撒嬌抱著不願撒手的樹袋熊。
“師兄要給我什麼獎勵呢?不如獎勵師弟好好玩一玩師兄?”
宗洛頓了頓。
他忽然抬起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將虞北洲的手從他眼睛上掰開。
紅衣青年依舊還是那個懶洋洋的姿態。唯一不的,就是這人竟然將向來鬆垮掛在一端的白裘披風好端端地將穿上了。
看宗洛頭,虞北洲的笑容愈發濃鬱。
他剛想暗示一下自己期許的獎勵,沒想到前直接攥住了他的手腕,將人直接往主營帳拖去。
力道隻大,讓虞北洲也不禁錯愕兩分。
不過錯愕歸錯愕,他一向是那種順著杆子往上爬,得寸進尺的性格,當即就極為主動地變換了一下姿勢,笑眯眯地白衣太子十指相扣。
好在這時候大家都沉浸在喜悅或後續安排的計劃裡,見到了也是垂首行禮喊殿下或王爺,沒發覺這兩位之間奇怪的氛圍。
到主帳內,宗洛這頭,冷聲道“把你衣服脫下來。”
虞北洲心底一頓,臉上仍舊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意“這不過兩天,師兄就這般熱情,師弟當真有些招架不住。雖說如今已入夜,但外邊到處都還是人。當然,師兄若是不介意的話,師弟自然也”
宗洛卻沒心情聽這人口中那些胡扯亂扯,直接上手去扒。
虞北洲到底還是沒有阻攔宗洛的行為。
所後很簡單地就把腰帶拆了下來,任由上身那些殷紅衣物堆疊著,鬆鬆垮垮地落下。
形狀優,極富力量感的腹肌登時暴露在空氣中。
唯一突兀的地方,便是左邊胸口處纏繞著的厚厚的白色繃帶,上方還有滲血的痕跡。
反倒是心口處那塊一片平坦。先前神機弩造就的猙獰箭傷恢複地十分完好,至光看表麵那是一點也看不出來,這裡不久前曆過一次足致人死地的重傷。
“這是怎麼事?!”
微冷的手觸了上去。
凶巴巴的話語相比,則是指尖上輕到不再輕的力道。
繃帶很長,從左胸纏繞到了手臂位置,足見得傷勢之重。
剛這人貼上來的時候,宗洛就察覺到微不可查的血腥味。
很顯然,他沒有在營帳前看見虞北洲的緣故,應當是這人提前從最前線來,先偷偷處理完傷口,這偽裝成一副什麼也沒發生來找他。
紅衣青年的神情滿不在乎“一點小傷罷了。”
“你管這叫小傷?!”宗洛猛然拔高了聲音。
若非重傷,斥候都不會地報告。
衛國皇城城牆上的機關被儘數啟動,守城的將領下令將每一支□□都準戰場上那道紅白相間的將領。
先不說北寧王殺神名頭過於駭人,殺一敵百,在戰場上這般穿,永遠都會是集火的象。
無數次,宗洛坐在軍帳中,心底不可遏止地生出後悔。
他應該讓虞北洲換件衣服去的。紅白配色的衣服簡直就像焊死在這人身上,過去暫且不提。如今在這種地方,他失了天道氣運,又豈過家家一樣?
盯著白衣太子猶然帶著怒意的臉,虞北洲驀然笑了“師兄是在關心我嗎?”
這是一個沒有往日裡最常有的譏諷,懶倦和漫不心,涼薄和惡意,而是發自內心的甜蜜笑容。
霎時間,宗洛又想起大半個月前灰蒙蒙的那天。
紅衣青年渾身浴血,心臟被擊穿攪成碎片。在千軍萬馬麵前緊緊地抱著他,聲音病態滿足,掙紮著湊到他耳邊問師兄,你是在害怕嗎?害怕我會死嗎?
師兄任何一點點因自己而起的情緒,虞北洲都歡欣雀躍地像個小孩。
宗洛想否認自己的關心,話到嘴邊,卻隻剩冷笑“我很生氣。”
生氣虞北洲不給他一個答案,生氣這人這般不在乎自己的身。
要知道,現如今在虞北洲胸膛裡跳動的心臟,可是他分出去的半顆。
這麼作踐自己的身,心臟的主人隻會覺得心寒。
令人失望的是,虞北洲又沒有說話。
他隻是懶洋洋地攥緊了他相扣的手,熟練地轉移話題,興致勃勃地朝師兄討要自己的獎勵。
破天荒地的,這打了勝仗後要的獎勵,竟然隻不過是抱著自己睡一覺。
這讓已做好被提過分要求,打好腹稿絕的宗洛有些錯愕。
除此之外,宗洛一點也沒猜錯。
虞北洲受的傷根本就不是他口中什麼“普普通通的小傷”。
半夜,宗洛在睡袋裡被熱醒。
他摸了摸埋在自己肩窩上的頭,入手一片不正常的燙。
“虞北洲,虞北洲?”
後沒有反應,臉上滿是潮紅,大汗淋漓。
白衣太子匆匆起身,披上外袍,連忙出去傳喚軍醫。
如今正是夜半時分,群星閃爍,山野蟲鳴。
軍醫被帶到主營帳,看見內裡躺在主將被褥裡的北寧王,顯然有受到驚嚇。
然而這也不是解釋這些的時候。
再說了,他們的身份,也委實沒有要向在場任何一位解釋的必要。
“王爺傷勢過重,身上又有陳年舊傷,這發了高燒。”
一番檢測,軍醫登時覺得奇怪。
他跟隨天機軍多年,凶險的傷也不是沒見過,卻從未見素來身條件素質極佳的王爺生過如此大病。
發高燒一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這類病專項症的藥物原本就,何況虞北洲不是單純的發高燒。他一會大汗淋漓,一會又卷進被褥裡發抖。一下惡寒一下高燒,叫軍醫也束手無策,隻施了幾道針,開了些聊勝於無的藥。
走之前,軍醫道“若實在不行,殿下或許可試試內力療診。”
生命危險應當還是不至於。隻是今夜會格外難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