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潤柔軟(1 / 2)

招財進我 葫祿 6041 字 2024-03-08

要說起來,陶竹愛吃蝦這事,估計蔣俞白這輩子都忘不了。

她爺爺奶奶做飯特彆不好吃,到可以被評價為難吃的地步,蔣俞白吃第一口,還以為不小心吃錯了什麼動物的飼料,當著爺爺奶奶的麵呸呸吐了一地,為此還被蔣中正教育了一頓。

但是再怎麼教育,蔣中正和許婉樓住在那的幾天,蔣俞白的日子也是好過的。

那時候王雪平也跟著他們回繁春了,她雖然在蔣家不負責廚房,但也知道他的口味,能順著他的口味做點東西吃,等他們都回北京了,隻剩下蔣俞白一個人住在那以後,也不知道是不是蔣中正跟陶竹她爺爺奶奶交代了什麼,反正那倆老人是一點不慣著他,就那麼幾樣菜天天輪著做,蔣俞白愛吃不吃,不吃就餓著,絕不給他開小灶。

沒轍,人是鐵,飯是鋼,鐵骨錚錚的蔣俞白餓了一禮拜以後,不得不向現實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

他是餓,但不是沒有味覺,陶竹她爺爺奶奶做飯圖省事,對食材不講究,菜還好,最多就是豆角在嘴裡拉絲,但未經仔細處理過的豬肉,泛著濃濃的肉腥味,蔣俞白得憋著氣才能勉強咽下一塊。

那種時刻,唯一的人間美味,就是偶爾一頓的水煮蝦,矜貴的蔣俞白連不去蝦線都忍了。

可他忘記了一件事,他有味覺,陶竹也有。

陶竹吃慣了爺爺奶奶做的飯,雖然不覺得飯難吃,但她也覺得水煮蝦好吃,特愛吃。

就算跟蔣俞白關係好,也從來沒產生過把好吃的給他分一點的念頭。

她家有規矩,菜得吃多少夾多少,不許把桌上的菜都夾到自己碗裡霸占,因此每次一有水煮蝦,陶竹為了多吃點,都吃的狼吞虎咽,蔣俞白哪見過這陣仗,等他白皙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把手裡的蝦線剝乾淨送進嘴裡,再一抬頭,好家夥,最多盤子裡再剩倆。

剩下的還得是可憐巴巴的小蝦米。

塞牙縫都夠嗆的那種。

就這陶竹還得再搶一個。

蔣俞白一開始是不服輸的,但搶了幾次之後,他發現他真搶不過陶竹。

他看不懂她剝蝦的手法,看不明白她究竟是怎麼做到一掰整個都下來的。

沒看懂,但他看開了。

蔣俞白能屈能伸,認命地從包裡拿出一張紅色紙鈔,深諳談判套路的他上來就把籌碼開到最高,高到對方無法反駁:“你每次多分給我一個蝦,我就給你一百塊錢。”

聽到這個交易的時候,陶竹正在洗手,她像看神經病似的看他,又看看他手裡的錢,不解地問:“我要你錢乾嘛?”

傻嗎!

蔣俞白撐著頭無奈笑了會兒,高大的身形斜倚在洗手池邊,拇指摩挲額頭,老神在在地給她講最基礎的商業計算邏輯:“姑且按照北京的物價來給你算吧,咱們假設你奶奶買的蝦是三十五一斤,那我買你一隻蝦的一百塊錢,實際上是不是可以買將近三斤的蝦?哪怕生薑、水、燃氣費,連著調料汁我也都給你算進成本裡,也至少,至少也得買兩斤半的蝦。”

生意家庭出身,他這成本已經算的非常高了,一百塊錢裡甚至包涵了原料折損,這要真做生意,褲衩都得賠乾淨了還得賣給人家打一輩子苦工。

蔣俞白這輩子聽都沒聽說過這麼虧本的生意,他說到最後,咬牙切齒地重複了兩遍。

陶竹雙手抹了肥皂,搓均勻後左手用力攥拳,透明氣泡隨著她緩緩鬆開拳頭時食指和拇指撐開的縫隙,一點點擴大。

微風輕拂,脆弱的泡泡在她手中輕顫了幾下徹底碎開。

她對著消失的泡泡遺憾地“啊”了聲,像是才想起來旁邊有這麼個人似的,轉頭看向他,重複道:“能買兩斤半呢。”

她這態度還能再敷衍點嗎?

蔣俞白懷疑她還是沒懂這穩賺不賠的生意,試圖掰開揉碎了給她講:“兩斤半,你知道什麼概念嗎?”

陶竹又打了一次肥皂,又搓了一遍,邊搓邊歪頭問:“什麼概念呀?”

還是小孩兒。

這點兒賬都沒算明白。

蔣俞白笑了下,身子又閒哉哉地靠回去,食指和中指交疊,反手在她頭上落了個輕飄飄的腦瓜崩,收回手在她眼前比了三根手指:“就你家那盤兒,能裝滿三盤兒。”

剛下過雨,淺綠色樹葉下露出一隻圓潤柔軟的蝸牛,緩慢爬過肥皂,陶竹就盯著那蝸牛,不假思索道:“那你去買不就行了嗎。”

蔣俞白:“……”

那是蔣俞白人生中第一次跟人搶飯吃,搶的是水煮蝦。

那是蔣俞白人生中第一次深刻地認識到,錢真他媽不是萬能的。

錢連一盆,不,一隻水煮蝦,都買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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