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上的男子側首低眉,仿佛下一秒就要微笑著走出畫卷。
“原來如此。”華沁笑道,“她竟是在宮外結識了男人嗎?”
惜香驚恐地望著她。
華沁原本嬌美的麵容扭曲成一團,毫不遮擋的惡意肆無忌憚地釋放了出來。
她的自言自語此刻聽來竟似譫語:“她怎麼能……她怎麼敢……出宮去見臭男人!男人有什麼好的,此時對你柔情蜜意,轉身就能將你推出去擋劍,嗬!”
旁人都以為,她尚未足歲便被抱進宮養著了,必然記不清繈褓中的事。
可她記性好!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那血紅的一天。上一刻那裝作父親模樣的惡魔還滿臉疼愛地晃著悠車,母親輕拍著她的背,她站在小小的悠車裡,咿呀著伸出手要抱,但是轉瞬之間,情況驟然改變。
血,到處都是血,還有雪亮的刀光劍影,無比輕巧地沒入母親單薄的身體裡,然後輕輕一抽,“噗”,帶出一蓬血沫,濺到了母親那碧青色的裙子上——她至今還記著母親穿上衣裳時含羞帶怯的表情——還有她瘦弱的身軀下那驚恐男子的臉上。
“噫嘻!”華沁半是癲狂半是平靜地招呼惜香:“起來,回去!”
惜香將頭深深地埋在身前,不敢多說。
她們像來時一樣,躲過巡視的宮人,悄悄溜出了月明宮。
華灩看了一會兒,便吩咐濯冰將那畫收起來,預備明天出宮時交還給白又青。
她不告而彆,又順走了他的畫,還不知道白又青會怎樣想。
當她取出從蘭台借閱的書籍時,淩雪忽然到她身邊俯身低語了幾句。
華灩有些驚奇:“柔蕙竟留了一會兒?”
淩雪道:“是。底下人瞧著柔蕙郡君似乎不想叫人發現,便沒有去打擾她。柔蕙郡君在偏殿前徘徊了半炷香功夫,便帶著宮女離開了。底下人跟了一截,應是回了行香館。”
華灩想了想:“她定是怪我不常去看她,以為我在宮外尋見了什麼可心的事物,今日奇墨稟告的時候沒有瞞著她,她估摸不好意思拉下臉來問,故而偷摸著前來瞧我在做什麼。”
淩雪道:“隻恐怕殿下叫人送來的畫也被柔蕙郡君看去了。”
華灩搖了搖頭:“無礙。她不認識畫中人,不過是一幅畫罷了。”頓了頓,她又輕描淡寫道:“下回仔細些,今日隻是一幅無關緊要的畫,倘若明天是什麼十分要緊的事呢?”
淩雪心裡一緊,連同殿內眾人一同俯身下去:“殿下恕罪。”
華灩翻過一頁書,往旁一仰靠在矮榻上看了起來,左手摸了枚浸在冰水裡的鮮荔枝,放在紅潤的唇間咬開了皮,露出裡麵晶瑩剔透的果肉來。
等那枚汁水豐沛鮮甜甘美的荔枝被華灩吃儘了,她才閒閒地又翻過一頁去,然後懶怠地揮了揮手。
頓時,跪了一地的宮人悄無聲息地起身退下了,隻留了淩雪、濯冰等幾個貼身宮人在殿內服侍。
第二日起來裝扮後出宮,早已是駕輕就熟。
華灩素來愛石榴,也愛紅色,銀紅朱紅杏紅橘紅水紅嫣紅,尚衣局最體貼人心,各式各樣的紅色都被搜羅來送至公主麵前供她挑選。
這日她便穿了件銀朱繡葡萄藤的窄袖衫子,外罩一件月影白的紗衣,腰束玉帶,麵龐含笑,眼如秋水,十分的標致。轉過身來再微微一笑,竟惹得殿內不少宮女悄悄紅了臉。
華灩卻沒注意,昂首邁步出了宮門,身後奇墨趕忙背起畫軸追著跟上了。
華灩原想著今日騎馬去的,但是奇墨勸道:“三……公子,今兒個瞧天色仿佛要下大雨,還是乘馬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