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出租車停在一處斷頭路口。
“小姑娘,到了。”
司機扭頭過來,指了指斜前方的小路,“前麵寫著拆字的圍牆那兒,進去之後往左邊拐個彎,走五分鐘就到南橋街了。”
楚璃往外看了一眼,馬路旁確實有施工人員在排水疏導交通,位置也不算偏僻。
“謝謝師傅。”
她付錢下車,拉著行李往朝前走。
頭頂湛湛藍天,街道兩旁卻汙水沉積,稍一呼吸便聞到下水道的臭味。
楚璃捂著鼻子加快走,行李箱滾輪碾過翹起的石板,汙水一下子迸出來,差點濺到她的帆布鞋上。
楚璃躲過一劫地鬆鬆肩。
然而高興得太早,她剛拐了個彎出去,麵前一輛摩托車突然飛馳而來。
車輪急速碾過,地麵水花四濺。
楚璃嚇得驚叫一聲,本能地往旁邊躲,卻不偏不倚,將將踩進一灘汙水之中。
“嘶——”
腳踝磕到凸起的石頭上,疼得她倒抽一口氣。
白色帆布鞋終未得幸免,濕噠噠地浸成惡心的黑色。
另一邊,摩托車上的人也嚇了一跳。
他嘴裡罵了聲,趕緊轉著把手調方向。一陣巨大的摩擦聲,像是刀刃刮在石頭上,車身在馬路上打了個旋兒停下,差點就甩了出去。
刺耳的刹車聲在空曠馬路上方回蕩。
楚璃疼得眼淚差點出來。
抬起頭,見到一張比自己更不爽的臉。
男生坐在摩托車上,沙灘褲配花襯衫,一身花裡胡哨的海灘度假裝。
他單腿支著地麵,嘴裡一下一下嚼著口香糖,一頭黑發淩亂,呲呲拉拉搭下來戳著眼皮。
楚璃想到視裡混跡街頭的不良少年。
“你哪兒來的。”男生扶著摩托車把手,惱火地皺起眉,“沒長眼睛還是不要命了?”
吊兒郎當的模樣,語氣卻囂張得很,像是帶了刺。
楚璃也被點著了火,瞪向他:“你怎麼不看路?騎那麼快差點就撞到人了。”
到了這鬼地方遇到的全是糟心事兒,環境亂七八糟,狀況層出不窮。
窮山惡水是什麼?就是她腳下這塊地兒。
楚璃憤懣著,眼前的男生抱著頭盔,一言不發地打量她。
看她的行李,再看她的臉,目光直白。
半晌,他輕嗤一聲,對著左邊抬了抬下巴:“牆上寫著封閉路段,不識字兒?”
楚璃順著他的視線掃過去。
周圍馬路寬闊,遠處有幾處荒土堆,看上去是一片待開發區。左邊圍牆上寫著“封閉路段”幾個黑色的字,大且醒目。
楚璃穿過來的時候壓根兒沒注意,現在發現四周除了自己和這個花襯衫,確實一個人都沒有。
怪不得開這麼快。
頭發都亂得炸毛。
“知道是封閉路段,你還在這裡飆車?”
楚璃反問,一口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表情冷淡,帶著與生俱來的傲慢。
男生盯她看了會兒,跨下車來。
“是又怎麼樣。”
他拖長音調,拎著頭盔朝她走來。
襯衫穿得鬆鬆垮垮,卻難掩身形高挑,薄削背脊似一把鋒利的刃,割裂原本靜態的畫麵。
楚璃頭一次見到這樣的人。
她表情不變,握行李箱的手不自覺縮緊。還未說話,身後又是一陣刹車聲。
“阿擇,怎麼了。”
一個瘦猴樣的男生跳下車來。
花襯衫朝旁邊瞥一眼,懶聲:“呐,遇到個路癡。”
“......”
瘦猴看清少女長相,做了個“哇靠”的嘴型,意味深長地看向自己的同伴。
楚璃見又多了個人,無語抿起唇。
她不想惹事,深吸一口氣壓著火跟對方就事論事。
“拜你所賜我的鞋全臟了,腳踝還磕腫了。”
楚璃站在夕陽裡,周身披一層燦爛的金。
在她的觀點裡,她是弱勢方,更是受害方,要求一句道歉再正常不過。
隻是她不知道她的“道理”,對有些人並不起作用。
若她能早些看懂他眼裡的惡意,她一定會選擇息事寧人,而不是不知死活地諸多說辭。
然而此刻。
楚璃隻看著他,淡淡說:“請你道歉。”
......
男生逆光站著,發頂炸著的那幾根像刺。
他一下一下嚼著口香糖,盯著楚璃的臉,忽的扯了下唇角:
“道歉?”
他視線下移,落在她被汙水浸濕的左腳,“想要我道歉,也不是不行。”
楚璃手指蜷起。
說不清緣由,她感受到一種迫人的攻擊性。
“把鞋脫了。”
什...什麼。
男生麵無表情:“襪子也脫了。”
楚璃僵在原地,難以置信。
“腳踝啊,脫下來看看。”
他微微低頭,一雙瞳孔黑而亮:“如果真的腫了,我立刻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