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夫妻倆說幾句體己話的機會,也叫她聽聽他的聲音。
不過她隨後又想到,他們都是結婚六年的老夫老妻了。
她是幾乎失去了婚後的全部記憶,可卓熠又沒有,或許這種知道你身體恢複狀況很好就不會偏要打跨國長途膩歪的相處模式才是正常的。
雖然她仍然無法避免失落。
實際歸實際,她這會兒記憶裡二人尚是領證不久的新婚燕爾,膩歪得蜜裡調油才好。
想他,想抱抱他,想賴在他懷裡撒嬌……
如此私密的小心思,邵棠不會直白地和醫生講。
但言及“丈夫”二字的語氣繾綣,是百轉柔腸,凝成女人明亮眸中的一點澀一點甜。
“您不必擔心,出院時他會過來接您的。”醫生無法明確忖度那位大人物的心思,唯一可以確定的便是他在意極了自己麵前的女人。
想來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舍得她重傷初愈記憶混亂,茫然無措地站在醫院門口,不知何處可去。
……
“目前情勢正如劉醫生所言,最多再拖一周,邵棠就會出院,我要將她安置去哪裡?”
兩個小時後的醫院正門口,兩個年紀身高都相仿,卻氣場迥然不同的男人相對而立。
其中西裝革履,一身精英範兒的那個抬手鬆了鬆領帶,俊朗的眉頭一點點擰緊,顯然是苦惱又無奈,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
“這有什麼可糾結的,你不早探清楚了嗎,她這次回國打算長待,房子都租好了,就在海澱學院路。”
另外氣質硬朗,縱然此時身著便裝也難掩周身現役軍人正氣的男人翹起一側嘴角,似乎並不太能和身邊認識了小十年的昔日戰友共情。
“我一個月隻有三天假,老婆都沒陪上幾個小時,你非得把我拉過來,就為當麵和我說這?”
“老周,這是小事嗎?她現在沒有能夠依靠的親人了,也丟失了好多年的記憶,醫生說她短時間內受不得刺激,隻有我……她隻剩下我……”
先開口的男人眼中鍍了一層痛光,直達心尖的痛,滑過唇齒的每個字都酸澀非常。
“你成了她賴以生存的唯一依傍,你厭惡如此嗎?”被喚作老周的男人沉聲道。
“怎麼可能,我……她……”
“不厭惡,就是求之不得了?”
“老周!”先開口的男人麵上浮現出一層薄薄的慍色,介於懊悔難當和惱羞成怒之間。
“卓熠,你心裡早有答案了,不是嗎?”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老周,周晨驍搖搖頭,戰場上淬煉出的鋒銳目光將前戰友潛藏於心底的渴盼照得無所遁形。
“列出一係列客觀因素,想讓我當嘴替,說出那個你好像真是不得已才為之的選擇?”
“我本就是不得已才為之。”卓熠說,“除了在她恢複記憶前演全套戲,裝作我們沒離婚,我還能怎麼辦?”
頓了頓,卓熠又說:“兄弟,從已婚男人的立場出發,給我點建議,與妻子恩愛的丈夫得怎麼演?”
卓熠生了一副全不似有過軍旅經曆的俊美長相,當兵那幾年日日風吹日烤都不見曬黑幾分,現在天天坐辦公室,更出落得皮膚冷白。
額頭寬闊,挺鼻薄唇,單憑這些已經稱得上尤為觸眼的英俊了,但他臉上最叫人驚豔的還要數那一雙眼睛。
無法簡單地將其歸類為鳳眼或者桃花眼,總之是那種眼窩很深重瞼也很明顯的深邃綺麗。
鼻梁上不知從何時起架上的細框眼鏡則恰到好處地半掩住了他右下眼角的淚痣。
極儘斯文優雅,卻全無有錢有顏男人身上常見的天然敗類感。
……都不知道自己一雙招子裡埋了多少遮都遮不住的深情。
周晨驍淺哼一聲,半開玩笑地說,“犯不上那麼緊張,對你來說難度不大,平時什麼樣見到邵棠還什麼樣唄,大不了稍微收斂點。”
“收斂?”卓熠麵露惑色。
周晨驍一本正經地點頭:“不然像發情期難以自持的死變態。”
卓熠:“……滾。”
男人有時就是特彆口是心非的動物。
卓熠嘴上罵周晨驍婚結了便不是之前的他了,說話動不動下道,堂堂國家副團級的乾部也不知道張口閉口多點正經。
身體倒很誠實地按照周晨驍所言收斂了些許情愫,想著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準備工作做足的隔日清早就再次來到醫院。
按照已與醫生排演好的台本肅整神色,在邵棠當天的例行身體檢查結束後裝作風塵仆仆地走進病房。
可惜,事情進展並不順利,他很快迎來了第一道考驗。
棠棠,老婆,還是寶貝親愛的……他忘記思考要對邵棠采用什麼稱謂了。
總不能連名帶姓地叫全名,想當年他們處於曖昧期時就不會如此生疏了。
要不還叫棠棠?
談戀愛那會兒他一直這麼叫,後來偷著扯了證,私下裡也會喊老婆。
臊得一貫麵皮薄的她麵紅耳赤,賴在他懷裡小小聲地求他多喚幾次,她羞歸羞,但聽得心裡歡喜。
往事如煙,卓熠胸口發熱,心跳也跟著加速起來。
沒想到自己耳畔會先響起邵棠的聲音。
一如往昔那般輕俏柔軟,頃刻間繃緊了卓熠腦中的弦。
“阿熠?”她話說出口,是不怎麼確定的語氣,試探意味明顯。
卓熠艱澀地吞咽了一下,喉結滾動。
這是多年來隻會出現在他夢中的稱呼,讓他瞬間模糊了現實與夢幻的界限,嗓子啞了,良久答不出一聲“欸”。
“不對,我們都結婚好久了,應該叫老公。”
邵棠不明所以,先盯著麵前愣在原地的男人看了一會兒,繼而恍然大悟,偏頭一笑,燦如夏花。
“老公!”
卓熠:“……”
彆問,此人已炸,去得很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