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4隻反派(1 / 2)

既然已經知道段貓貓帶人逃走的路線, 也知道了鶴酒卿來了,以林幽篁的性格, 自然是要親自去會會的。

“顧兄可要一同前往?”

經過方才段貓貓一事,林幽篁說起話來隨意多了, 少了那種口蜜腹劍, 刀光劍影來去的暗自博弈試探。

顧矜霄可有可無:“也好。”

兩個人都一路輕功前行。

林幽篁姿影翩然, 如同竹葉隨風穿林而過,行雲流水, 舉重若輕,如閒庭漫步。

顧矜霄一直與他並肩而行,隻不過高度在他之上。至於看起來, 那就誇張了。

林幽篁腳下不停,目光倒是一直隨著那倒青白色的身影而去。畢竟他還是第一次見,有人輕功趕路的時候,還有閒情逸致撥弄琴弦。

優雅的琴音在他的指尖奏成有形的音域, 仿佛若有若無的青鸞羽魄凝成, 載在那人走在一條流風回雪, 搖曳蹁躚,錯覺山林為異世界的神靈準備的風之甬道上。

更何況,還有正前方那隻時刻散發著神秘瑩藍光澤的方士燈籠,主動在前引路。

林幽篁神情略微複雜, 腳下半步沒有落下, 低聲呢喃:“我娘子就不會這麼招搖。”

【他說琴娘小姐姐不會像你這麼招搖。】神龍立刻就用賤萌的聲音打了小報告。

顧矜霄聽見了, 主動變曲彈了一曲《風之甬道》。

口中輕聲說:“是嗎?那他錯了, 下次讓顧相知帶他四手聯彈一次。”

像段貓貓那樣,懸崖峭壁之上,垂直上下,還要在百丈之上如履平地,林幽篁和顧矜霄都做不到。

至少隻用長歌門技能的顧矜霄,現在做不到。

但他們可以提前趕到出穀的必經之地,在那裡截人。

“落花穀的地形,穀外懸崖疊峭壁,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縱使段貓貓插翅能飛,也得貼著出口這裡飛。”林幽篁說。

穀口一路,向來是十步一崗,五步一哨,烈焰莊鴉九爺帶來的人,早已悄無聲息消失在這黑夜裡。

唯獨一個茯神,因為顧矜霄的另眼相待,帶著那非人非鬼的孩童,從這裡走了出去。

林幽篁和顧矜霄來了這裡,這裡像人的活死人和像屍的活屍更多了,排成一排,悄然靜候。

當然也有一些真正的活人,都是林幽篁的心腹,殷勤的為林幽篁擺好椅子,山穀風大,更是想到了要奉上披風。

顧矜霄環繞了一圈山穀地形:“落花穀機關眾多,最擅暗器,怎麼沒在這高空峭壁安裝機括嗎?”

林幽篁垂斂了眼睫,神情懨懨的淡,極為平常地說:“自然有的,前夜裡堆了上百具屍體才摧毀。要我說,穀裡同意設置這些機關的人也是愚蠢,分明是怕人堵不死他們,死起來不夠快。他們又不是燕家那群,動不動連自己都能血祭的人。”

顧矜霄也坐在林幽篁旁邊的太師椅上,膝上放著他的琴。

“有機關,有不怕死的活屍驅使,還有滿穀的神兵器械。若敵人來襲,隻需請君入甕,關門打狗就是。自然不覺得,在唯一的生路布下機關,有什麼不對。倒是你,怎麼讓他們放棄自己的主場,主動出來送死?”

林幽篁紅潤的唇揚起,露出一個頗覺愉快的笑意:“很簡單,隻要放進去了一小波,不聽他們控製的活死人就好。夜黑風高,活屍和活人搏殺,你說,究竟哪一隻是救人,哪一隻是叛亂?活屍殺的,究竟是活人,還是會說話的活死人?他們分得清嗎?”

顧矜霄隨手撫琴:“好主意。更何況還有一個了解這裡一切的茯神姑娘,輕易就能讓這些保命的機關變成要命的凶器。這裡本就是宗教氣氛濃厚的地方,若再有一個方士做些什麼,天譴之說,能輕易擊潰所有人的希望。”

林幽篁可有可無:“不錯,可惜顧兄來遲。不過,來日方長。”

戲參北鬥飄了一下:【林變態可真是滴水不漏啊,怎麼都套不出他背後那個隱藏的壞方士。】

顧矜霄沒說什麼,信手撫完了一曲。

林幽篁聽到琴音停了,才睜開眼:“怎麼還沒來?”

“自然是早來了。”顧矜霄聲音依舊很輕,傳出去卻遠,“鶴兄覺得這曲如何?”

鶴酒卿自然是早來了。

段貓貓發現自己被堵個正著後,立刻毫不猶豫地跑回鶴酒卿麵前,賭咒發誓自陳錯誤,就差聲淚俱下了。

奈何他到底不是唱戲的,沒哭出來,隻乾嚎了幾聲,指望這半瞎的半仙能高拿輕放。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真是金口玉言鶴半仙,鶴神仙。沒有你,我真的出不去啊!您救我這回,我以後給您孫子抓老鼠。我不想變成死貓貓啊。看在我把你朋友,從那個人麵獸心的殺人魔手裡帶出來,沒讓她年紀輕輕當寡婦,就幫我這回吧!”

鶴酒卿從段貓貓十四歲那年,隨手從皇宮地牢救下他,到將近十年後的現在,每次都能聽見各種不帶重樣,卻都很有意思的理由。

“寡婦?”

段貓貓轉轉眼珠子:“是啊,你沒見那個人嗎?穿紅衣,雖然生得俊老是笑得跟個狐狸精似得,卻滿身邪煞血腥之氣。我最聞不得這種腥味了,他那麵向和氣息,和一起就是早死相。再有,他居然叫林幽篁,萬一真是奇林山莊大小姐,這就是騙婚啊。”

鶴酒卿的臉沉了下來,雖然白紗覆了眉眼,段貓貓也立刻感覺到他神情凝重。

“怎,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是琴音。”鶴酒卿失神地說,“他旁邊還有誰?”

段貓貓哭喪著臉:“跟我抱著的美人生得很像,卻比那個林幽篁還可怕。他隨意回了下頭,一眼就鎖定我了,那遠遠一眼,你不知道有多可怕!若是我當年紫禁城裡見到的是這位,哪裡還用躲三天,估計早就成死貓貓了。”

是顧莫問!隻有顧莫問。

鶴酒卿腳下一點,那仙鶴立刻衝身而下,配合的載著他流星一樣往琴音方向去了。

段貓貓愣住了,鶴半仙連懷裡的大美人都不要,這麼急是個什麼意思?

他眼神猶疑,略一躊躇,立刻調轉腳下,跟了上去。

他的賊王師父曾說過,這世間若真隻有一個好人,一定是鶴半仙。若是置身險境,跟著好人就是唯一的生門。

……

鶴酒卿若要隱匿身形,哪裡是段貓貓那種級彆能比的。

他坐在鶴背上,睜開眼睛,透過層層的白紗,一眨不眨的看著信手撫琴的顧莫問。

眼睛感到一陣灼熱的刺痛,仿佛有血淚要凝下,也沒有動。

尤其是看到,生人勿近的顧莫問,居然和林幽篁自然的坐到一起,還為他撫琴作樂。

不止是眼睛了,哪裡都不舒服。

卻聽琴音結束,顧莫問的聲音一如從前,傳到耳邊,卻是問他:“鶴兄覺得這曲如何?”

就像,這是為他彈得。

瞬間,晨霧漫開,山花滿穀,金色的陽光穿過層層霧靄薄紗,從他的身後,灑到琴音那頭那人平靜如畫的眉目,叫他微微眯眼,錯覺是刹那而逝的一點笑意。

鶴酒卿乘鶴現身,很快落了地。

那鶴盤桓一圈不去,竟然躍躍欲試往顧矜霄身邊的戲參北鬥而來。

神龍抬頭和那小眼睛的仙鶴對視,戲參北鬥的燈籠一動不動。

“方才心思煩亂,這琴音隻聽了一半。聽到琴音低沉孤高,仿佛逝者如斯夫,天地變幻如雲,卻沒有聽出來。觀者是要進一步還是退一步。”

林幽篁一手撐著臉,雖然懶洋洋的笑著,微微低垂的眉眼,卻說不出的陰狠不善。

但鶴酒卿卻仿佛故人敘舊,略帶幾分歡喜的溫和,隻一心對顧莫問說話。

“道兄可否為我解惑?”

顧矜霄站起啦,長琴憑空消失在他手中,卻也未曾見出現在背上。

“不進,也不退。就在這裡彈琴。我是方士,不是道士,你我的道也不同,不必稱我為道兄。”

鶴酒卿神情平靜:“那,顧兄。你在這裡,可是在等令妹?”

“不是,他在這裡,因為我在這裡。”林幽篁站起來,不緊不慢踱到顧矜霄身邊。

鶴酒卿似是笑了笑:“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顧矜霄尚未說什麼,林幽篁先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攬著顧莫問的肩,微微側首,像是說給顧矜霄似得:“因為顧兄和我才是天生一對的壞坯啊,顧兄怕也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你是好人吧。”

顧矜霄平靜搖頭:“本來是的,不巧前段時間交了個小友,這話就時不時聽到了。”

鶴酒卿認真地說:“那一定是個心思靈透的小友。”

林幽篁懶洋洋地,桃花眼角斜斜抬起:“我猜,是個蠢東西。”

和仙鶴上演你不動我不動遊戲的神龍,聞言大怒:【等著,我琴娘小姐姐醒了,馬上給你發一遝好人卡!】

顧矜霄看著鶴酒卿白紗後的眼睛,臉上沒有任何笑意。眼尾的陰鬱,即使在晨光漫漫的天光下,也為眉眼打上一層幽微複雜。

“鶴兄的眼疾又重了,此處不適合養病,早些離去吧。”

鶴酒卿也睜著眼睛看著他,眼疾快到最重的階段了,視線像被暴烈的陽光直曬,又進入陰影視物。

但那個人的臉,神情眉目,包括看他的眼神,卻是不講道理的綺夢,清晰複模糊,不斷重映。

他一見這個人,就覺得有好多話想說。

明明隻說過一次話,卻覺得好像早就認識很久了。就像,他們本是極為親密的,卻在一個叫現實的夢裡,擦肩相逢。

他悵然駐足,那人卻毫不留戀的遠去,回頭看他一眼,走向迷霧深處的黑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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