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89隻反派(1 / 2)

感謝支持, 晉江唯一正版  男人通身的白衣繡著青羽, 一派文人書生的寬袍大袖,白色的紗帽束起烏發,完完整整露出一張, 對男人而言顯得過分俊美了的臉。

彈琴的動作顯得漫不經心,說不出的風雅隨性, 聞聲抬眼瞥來,望見那雙漆黑無光的眼睛,卻立時叫人覺得一股霜寒撲麵而來。

那書生眉梢眼角, 似與生俱來帶著一抹冷靜倨傲的鬱色, 叫他即便神情並無不悅,都似沉吟著不動聲色的危險。不像是風流清雅的書生君子, 倒像是禁宮廟堂深處, 習慣了殺伐果決的權臣貴胄。

沐君侯不由一怔, 隻覺得這張臉熟悉至極,一時卻不能脫口而出。

“在下顧莫問。”那起筆有鋒, 落筆卻輕薄的聲音, 極為的特彆, 顯得淡漠又矜貴。

沐君侯微微一笑, 清冽的聲音從善如流道:“那, 請問顧兄深夜至此,是路過呢, 還是在等沐某?我們是在哪見過嗎?”

顧矜霄輕抬下巴, 淺淺勾唇, 也微微一笑:“路過也好,等你也罷,都一樣。”

“是嗎?”沐君侯長眉微挑。

聽對麵那人說道:“聽說你是武林第一人,我試試。”

什麼叫試試?沐君侯成名得久,早年當然也多得是滿江湖追著他打打殺殺,想要挑戰一番的江湖新秀,卻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彆致的“試試”。

他不禁輕笑出聲,以往這種事都避之不及,此刻卻莫名心頭一動,忽覺技癢。

沐君侯便也不見外地說:“那就,試試?”

似茅草尖一滴飽滿的露水,墜落月色清泉。

錚一聲,琴音先起。

一股衝擊的波浪,夜風一般碾壓草莖,層層推去。

沐君侯輕功下馬,橫笛在側,悠長的笛音破空而出。

笛音和琴音一進一退,密不間風。旁人不知,聞聲入耳,倒像是高山流水知音酬和。

實際上,笛音和琴音相持不下,一個沒接好便要音律攻心,內傷吐血。

尤其是對顧矜霄。

他一個滿級不久的萌新,連今天出場這套排場,都是用成就點從神龍那裡臨時租來的。

按理來說,長歌95級滿打滿算都不到十萬血的脆皮數據,若在遊戲裡哪能和這些真正的江湖大佬一對一?對方以億打底的血,就算站著不動任他站樁輸出,都不知道刷到何年何月去。而大佬一個大招的尾風,卻能輕而易舉秒了他。

不過,這是在現實中,麵對血肉之軀的真人,一切就不是這麼算的了。

雖然身嬌體軟先天不良,但是,一個簡簡單單的音符,輸入內力後,有可能變成一擊必殺的險招,也可能隻是一聲穿雲破月的動聽音色,端看琴師怎麼用。

而係統自帶的衣服上,那些複雜的數據,對武功的加持聊勝於無,卻是絕佳的防護。

顧矜霄先用幾重簡單的樂音,適應了一下沐君候的節奏。心下不由歎息,江湖大佬果然厲害,普一交手就叫他差點沒崩住要曲不成調,忍不住用彈搖滾的手法彈棉花。

他可以不要麵子隨心所欲,未來的極道魔尊顧莫問可不行。

顧矜霄指下凝神,專注思變,語氣卻仿佛很是百無聊賴,漫不經心:“不錯,我要加快速度了,君侯可要跟上。疏花弄月,綽影重搖。去。”

沐君侯玉笛應對自如,出乎他意料,對麵那位顧公子出手,並不像他給人的感覺那麼危險難測,倒真像是隻是試試。

然而,那句加快速度一出,隻見一道內力凝成的青色音波漣漪一般分成兩朵,往左右兩側開去。下一秒,音波湮滅處卻出現了兩個一模一樣的顧莫問。

原本清淩的琴音頓時變作三重合奏,卻又各有起伏,回鸞跌宕。

沐君候隻一人,卻一支玉笛以一敵三,尚且遊刃有餘。

有了影子分散,顧矜霄終於不用彈棉花了。

他分神一麵思忖著隊伍後麵,神龍和那些村民的亡靈盜屍計劃進行到哪了,一麵估量著打鬥節奏,把兩個影子又添作四個。

沐君候頗覺有趣,起了興致倒也不再一味以笛音相抗。主動變曲,以守變攻,內力催發出幻陣,如煙霞山嵐籠罩而去。

顧矜霄長眉壓低,不高興了。喂招喂得好好的,誰知對麵大佬卻不按節奏走。他哪裡知道對方的大招是什麼?

一個青霄飛羽上天,又放了兩個影子下去,讓六個影子去和沐君侯合奏。

他居高臨下,自言自語地說:“你再這樣不配合,我就要封你內了。”

心情不太好,顧矜霄也不想念詩了,直接釋放一個江逐月天。

對麵那些看著兩個人比試的烈焰莊眾人,神情都很放鬆,雖大氣不敢出,隻怕眼睛來不及捕捉錯過什麼精彩畫麵,但心裡都對沐君侯充滿信心。

“君侯這玉笛吹得是《折柳》,果然高明。”

“是啊當年……”

正說著,誰知忽然之間,婉轉悠揚的笛音戛然低沉,後繼無力。

沐君侯輕鬆的神情頓時一凝,他方才竟然覺得內力遲滯,就像明明坐擁寶山卻一件都不能用,活活餓死一般。

他乾脆拿掉玉笛,左支右閃躲避琴音攻勢,卻發現連輕功都使不出來了。

“顧兄好厲害的琴音。”沐君侯倒也不慌不忙,竟然微微一笑不退反進,直接向顧矜霄身邊移去。

遠程攻擊就怕被近身,這麼想並無錯。

青霄飛羽時間已過,顧矜霄已然落地。

他眉宇微斂,實在並不想現在就用清絕影歌。

這時候,沐君侯卻已經到了他的轎椅旁了。

他揚唇一笑,伸手撥開了半遮的紗幔。然後,和顧矜霄近距離麵對麵。

沐君侯的好整以暇的笑容頓時凝滯:“顧莫問?”

若說子夜月下,顧矜霄又是這種出場方式,氣場壓人難分敵友,一時無法把他那張凶殘反派臉,和琴娘小姐姐清冷脫俗不在紅塵的麵容聯係起來。

這麼近的距離,顧矜霄臉上還有一道特意留下來的,位置一模一樣的淩厲紅痕提醒,除非是瞎子才會發現不了。

然而,奇怪的是,沐君侯這時候不喊顧相知,反倒脫口而出顧莫問。

顧矜霄隻好暫且放棄兄妹相殺戲碼,揚唇淺笑,指下連彈。

衝秋冥立刻發動,將失神的沐君侯推出去十二尺外。

顧矜霄卻沒有乘勝追擊,而是按壓下來,休止了所有的音符。

“君侯無故走神,未儘全力,勝之不武,無趣。”商業互吹一波,給未來的極道魔尊刷完最後一個逼格。顧矜霄勉強功德圓滿,可以退場了。

一旁觀戰的茯神,見沐君侯近了那神秘琴師的身,以為大局已定,誰知道反而是沐君侯被擊退回來。

她急忙去扶:“你沒事吧?”

兩人都無殺心,沐君侯的確未儘全力,能有什麼事?

隻是他神情卻無笑意,低低說:“去悄悄看看司徒錚那裡,那位顧相知姑娘可還在。”

沐君侯朗然一笑,風度翩翩:“顧兄琴技出眾,哪裡用在下相讓……”

沐君侯若拿出那套寒暄拖延的熱絡態度來,三言兩語間一般人還真是走不脫。

顧矜霄知道他要確定什麼,也有一句沒一句的和他打機鋒。

茯神去而複返,隻三兩句話間。她雖不明白沐君侯為什麼,還是認真確認了。

沐君侯見茯神點頭,心下失笑。

其實從剛才那一刹那的震撼回神後,他就知道自己妄言了。這兩個人氣質截然相反,一個出塵一個入世,縱使五官相似,一男一女怎麼可能是同一人?

不過顧相知顧莫問,想到相似的臉上同一位置的傷痕……聽說有些雙生子身體會有感應,一人受了傷另一個也會感同身受。

時間差不多了,知道沐君侯已經得到答案,顧矜霄用心不在焉的語氣道:“君侯既然狀況不佳,改日再來切磋,告辭。”

“冒昧問一句,方才見顧兄臉上有傷,不知是何人有這身手,能近得了顧兄的身?”沐君侯言笑溫文,卻沒有就這麼放他走。

顧矜霄眉宇意味深長:“我也想知道,是哪個人這麼有本事,改日見了一定好好討教一番。”

“顧兄行色匆匆,孤身一人不帶隨從,不知是訪親還是問友?若是有用得上沐某的,儘可去烈焰莊找鴉七就是。”

顧矜霄揮手攏了紗幔,淡淡地:“那就多謝君侯了。”

再不跑路,那些人發現背後那隊屍體被人劫走,懷疑他聲東擊西,他是再和沐君侯做過一場呢?還是做過一場呢?

轎椅淩空而起,月下若隱若現間,似有四個妙齡女子抬轎飛走。

雲遮月朧,眨眼間再尋不至。

遠處一隊人馬卻崩潰竄逃,眼神驚恐不時後退,嘴裡語無倫次喊著有鬼,朝這個方向而來。

逼格向來都是越簡單越高。

神龍:【對哦。你說得好有道理。】

幾人交換過姓名。

顧矜霄目光轉向司徒錚。少年劍客的臉色雖然不再蒼白,但是仍舊冷峻如頑石。

“不用你負責,替我看顧一下身體,就算兩清。”

琴娘小姐姐那張臉染了血色,在顧矜霄目下無塵的神情下,越發襯得容色清冷如仙,眼神空靈不在紅塵。

近距離直視對人的衝擊,某種程度上不亞於顧矜霄本人那張反派臉帶來的精神壓迫。

司徒錚下意識呆呆地點頭。

下一刻顧矜霄便掐指擬訣,身上的衣服隨著一道陰陽八卦紋波激蕩,又變成方士那套神秘的裝束。

頭頂的藍色燈籠也一並消失不見,似乎又去了某個亡者的世界,為它的主人引路開道。

司徒錚遲來的心跳撲通撲通加快,耳朵都微微一紅。

沐君侯卻打趣不起來,笑著歎息一聲:“準備一輛車,我們回烈焰莊。”

……

裡世界。

顧矜霄徑直飛到還魂歸體前的村寨。

遊魂還在竊竊私語。

“自從咱們做了無本的買賣,村人就不歡迎我們回去,這可怎麼辦?”

“嘿嘿嘿有位貴人請我們做一筆好買賣,有隻大肥羊要從這過呢,他隻要人東西都給我們處理。”

“乾完這一票,我們就收山。”

“好疼啊,我怎麼這麼疼,你見我的手了嗎?”

“我的腦袋呢?哪去了?”

顧矜霄徑直走過去:“請你們劫人的人,長什麼樣?”

聞到生人的味道,瞬間所有凶殘的孤魂野鬼都紅了眼睛,扭頭盯過去。

滲人的笑聲:“又是一頭肥羊,好香啊。”

顧矜霄尾音極輕的聲音,優雅平和地:“你說誰是肥羊?”

冒著黑氣的眾幽魂猙獰嗬嗬,不懷好意地望去,望見一張極為尊貴俊美的臉。

長眉入鬢,鳳眸臨下,眼波漆黑如深淵吸走所有墜落其中的星光。線條淡漠的唇邊沁著一縷似有若無的笑,像執著鴆酒的手指後諱莫優雅的隱喻。高貴倨傲的臉頰上一道血色殘痕,沾染著修羅地獄回歸後尚不及拭去的愉悅。

此刻,那張臉微眯了眼眸,慵懶冰冷若有所思地投向了他們。

一秒兩秒三秒。

“啊啊啊好害怕!修羅惡魔來了快逃!”

顧矜霄不緊不慢橫琴在手:“潮起東江月,弦管弄漁歌。幽遊竟千裡,一朝夢醒時。”

先來個迴夢逐光做標記,再來個江逐月天讓他跑,最後不緊不慢補一個迴夢,哪怕跑到天上去,也得給他爬回來不可。

以為惡魔不感興趣追來的幽魂尚不及高興,眼前忽然一扭曲,發現自己仍舊在原地。

腿一軟,瞬間想暈死過去。嗚嗚媽媽我錯了,下輩子做牛做馬也不學人當山賊打劫。

神龍大氣不敢出:【用不著出動你的臉這麼大的招來對付幾個小劫匪吧,你快把他們嚇得魂飛魄散了。】

什麼也沒乾,隻是麵無表情問句話的顧矜霄:……?

【我來我來,】神龍轉瞬化形為水龍盤旋陰雲之中,低昂的龍息,【本尊問爾等,究竟是何人指使,從頭道來,莫惹尊上生氣。】

“是是是,我們這就說……我們隻是前頭十裡寨的村民,跟人學著跑江湖學了幾手,平日隻是附著鴉九爺旗下不入流的小幫派打打秋風……”

顧矜霄手指無意識撫琴弦:“說重點。”

眾鬼一顫:“一個貌美如仙的女人重金請大哥在今夜子時綁架車內生病貴公子。”

弱弱的補充句:“還交代不能傷著那公子。”

顧矜霄眉頭微皺,抬眼。

一鬼崩潰地聲音:“她騙我們,她說那隊人中了這迷藥肯定沒有還手之力,結果大家都死了。我們沒傷過人是被大哥騙去的,死得冤枉啊。家裡妻兒老小一大家子要餓死了,嗚嗚。”

“你們大哥呢?”顧矜霄若有所思。

眾鬼不語,倒是那些之前沒有試圖攻擊顧矜霄的孤魂野鬼說:“帶頭大哥他們生前沾了人命的,都被一直在下麵等著的冤魂抓走撕成碎片了。”

神龍變回戲參北鬥,飛到顧矜霄耳邊,小聲:“這幾個沒變紅名的是真的慘,看上去是真的不壞,按理來說也陽壽未儘。”

顧矜霄勾唇笑了。他生得固然危險,笑起來的時候反而像黑暗看守下血色開出的花,有和危險等同珍貴的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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