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磬一臉訝然,真是一點也不刻意,一點也不無聊,很是無辜失望地眨眨眼:“不會吧,金殿一彆,不過十日,林莊主就一副不識故人的樣子。會讓本王很失落啊。”
林照月瞳孔驟然放大:“你是……閩王!”
鐘磬高抬眼眸,目光向上流轉,百無聊賴興致缺缺:“不要裝得好像很驚訝的樣子啊,大家好歹一同參加過謀反的小遊戲,又是第三回打交道了,以林莊主的心智謀略,難道會真的看不出我是誰?我還以為,林莊主是心照不宣,暗地裡與我合作無間。要不然怎麼會,我想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了什麼?”
林照月清澈的眼眸平靜極了:“所以,你剛剛說的,要回報我的那一劍……”
鐘磬可有可無地點頭,懶洋洋地說:“不然呢?你真以為,以我狹窄的心胸,小肚雞腸的氣量,半年前的恩怨會等到今天才算?你錯了,這是十天前的恩怨。本可以更早一點找你結賬的,不巧有點私事。我想了想,正好一並了結比較省事。畢竟我除了睚眥必報這個優點,還有一個優點就是懶。”
林照月深深地看著他:“所以,當初你作為鐘磬被我吞噬,於你而言,隻是一件可有可無的小事,算不得什麼犧牲?”
鐘磬不置可否,笑容輕慢,眼底卻幽微寒涼:“何必再三確認?這能力你用得我很滿意啊,都能反過來困住像顧相知這樣的方士了,幫了我很大的忙。而且,我能這麼快出現在這裡,也正是托了你的福。讓你使用我的能力,就當是一點利息了。”
“原來如此。”林照月靜靜地看著他,“看來我吞噬鐘磬這件事,你確實不在意。我殺閩王這一劍,於你也不過是順理成章。雖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不過既然你並不在意我所做的一切,或許我們可以合作,沒必要你死我活。你覺得呢?”
鐘磬笑容幅度很淡:“聽上去不錯,說說看,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
林照月的聲音很輕,讓人下意識靠近去聽。下一刻,卻聽到神秘特殊的咒語。
四麵符咒拔地而起,牢牢捆縛住鐘磬的四肢,八八六十四柱陣法投影,將他徹底鎮壓其中。
林照月的聲音在外麵傳來,冷靜理智,不辨喜怒:“這是困住顧相知的陣法,隻能從外麵打破。連顧莫問也找不到這裡來,你猜要多久,你才會遇到第二個我姐姐這樣的機緣,讓你再次禍亂人間?”
一聲輕笑:“那大概是滄海桑田了,畢竟,我孤家寡人一個,可沒什麼親朋故友會掛念找尋,林莊主這招真是厲害。不過可惜了。”
眼前的符咒陣法忽然煙消雲散,在林照月身後,那座鎖鏈支撐的玉棺旁,有一個人依舊坐在那裡,似乎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
鐘磬輕輕地笑了,邊笑邊歎息:“林照月啊林照月,你在想什麼,以為我不知道嗎?想騙我下來,故技重施?以你的智謀不至於這麼慌了手腳,看來裡麵的人對你的確很重要。你說我該拿她怎麼辦好?”
寶庫內折射著水下的月光,光影空明,舊舊淺淺的藍,忽明忽暗。
眼前這一幕,似是回到當初麒麟大典那一夜。
不同的是,林照月和鐘磬境地互換。
光線打在林照月的臉上,璧玉一樣完美的麵容,高潔無暇。他靜靜地,無動於衷地看著鐘磬。
林照月的心一點一點冷下去,並不如麵上看上去那麼冷靜理智。
不一樣的,他知道不一樣,當初鐘磬麵對的顧相知是假的,但現在這個是真的。
最重要的是,現在的鐘磬根本不是當初的鐘磬,他不記得顧相知,他什麼都做得出來。
是的,林照月第一眼就認出來,這個魔魅就是鐘磬。
之所以那麼說,每一句都是在試探。
顯然,鐘磬似乎知道他被自己吞噬之事,但內裡詳情如何卻並不記得。否則,他不會這麼若無其事。
他本以為自己會高興,如果不記得,這個魔魅就不會與他爭奪顧相知。可是現在,他卻反倒希望他是記得的。
至少這樣的話,他就決計不會做出傷害顧相知的事。
怎麼辦,怎麼辦?
容辰站在那裡,急得不得了。但他動不了,也說不了話。
林照月從未這麼慘敗過,他的確是亂了章法。
他望著鎖鏈上高高端坐的鐘磬,素來清雅從容的眉眼緊閉,驟然睜開,終於體會到當初鐘磬麵對他時候的心情。
“我輸了。隨你如何報複,但玉棺裡的人,她,她不止對我很重要,對你也是……”
鐘磬輕笑一聲,臉上卻毫無笑意,似是厭倦了這番來來回回的謊話試探,沒有一絲相信的意思。
他看也不看,揮袖一拂,鎖鏈自邊緣向內一寸寸斷裂開,玉棺開始不穩,向後翻轉滑落。
林照月陡然一驚,臉色蒼白,眸光驚懼,卻驟然失聲,說不出一個字。
好在玉棺雖滾落下去,裡麵的人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著,依舊安寧的平躺在半空,慢慢朝著前麵的鐘磬平移而來。
鐘磬背對著滾落的玉棺,隻右手輕抬,操控著一切。
沒有人發現,陣法打破的那一刻,顧相知的眼睛睜開了。
鐘磬還在對著林照月,似笑非笑說:“我啊,素來就喜歡奪人所愛,讓人痛不欲生。你能這麼想那就再好不過了,會讓我摘取果實的時候,尤為歡愉。”
林照月怒極,再也維係不住冷靜:“你敢!相知……”
顧相知的身體穩穩落到誌得意滿,隱帶嘲諷的鐘磬懷裡,他輕慢玩味地垂眸看去,與懷裡的人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