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一頓,雲淡風輕,又像是裹挾萬頃寒劍而來。
六人原本麵麵相覷,聽到那四個字,忽然集體變了臉色。
這時候,麵具完美的隔絕了一切失態,隻看到忽然鴉雀無聲一動不動。
天樞沉聲道:“瑤光,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瑤光一言不發,右手抬起來,掌心朝向他們打開。
看清的瞬間,所有人立刻單膝跪地,像一塊石頭砸下去一般,俯身低頭,沒有絲毫猶豫:“恭迎道主。”
鴉雀無聲,空氣冷凝。
扣、扣、扣。
這是手指輕點麵具的聲音。
瑤光站起來,平靜淡然的口吻,對著跪下去的六位長老,忽然一笑:“怎麼這麼激動?若是那位親臨,哪裡還用得著給我道字令。不過,若是真的連那位都驚動了,你們覺得,現在的天道流,他還會繼續讓它存在嗎?”
陸續的,俯下身的人抬起頭,麵具下的眼神各有各的複雜,看向這位陌生的瑤光長老。
天權輕笑:“我問心無愧,我怕什麼?要怕,也是那位殺死司徒黎道主,密謀叛亂奪權的人怕。現在的天道流不存,總有新的天道流誕生,我總還是做我該做的事。”
其餘人也點頭:“不錯。”
瑤光清朗的聲音微冷,略帶鋒芒地環視了每個人一眼,冷冷地說:“誰做了什麼,那位都一清二楚,你們做了什麼自己也是明白的。他既然還沒有親自現身,隻讓我來,那就是說,你們還有一次機會,懸崖勒馬。這次道主選拔,都把自己的臉洗乾淨了。否則,不用那位親自清洗,天道流對敵人是什麼做法,我讓你們自己感受一遍。”
“狐假虎威就憑你?”天璿低聲斥道。
“天璿不可……”
天璣的聲音才剛開口一個字,瑤光掌風就已出去。
從他掌心那個道字發出極為淩厲的正氣,如同颶風席卷,五個人麵上象征七星長老的麵具,瞬間刀劈斧砍一般從中碎裂。
罡氣掃到的瞬間,所有人麵無血色,瞳孔驟然擴張。
那麵具的材質乃是世間至堅至硬的寶物,就算是把他們的打成肉泥,麵具也不會有絲毫損傷,如今輕輕一掌卻從中碎裂。
而這,隻不過是那位提筆隨手一書的道字令罷了。
天璣立刻按著天璿的頭,深深俯下:“天璿認錯,他性格衝動,斷不敢違抗道字令。”
瑤光也在看著掌心的道字,從容自持:“天璿長老素來深思熟慮,走一步想百步,何來的性格衝動?我看,他是想試試這道字令是真是假。其實在下也是第一次見識,分寸掌握的不太好,諸位勿怪。”
玉衡沒有理會碎成兩半掉在地上的麵具,而是先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煙鍋,發現沒有絲毫損傷,他一麵站起來,一麵淡淡地說:“依瑤光長老的意思,那兩位不知真假的少主和鬼劍,該怎麼處理?”
瑤光撫了撫身上雪色異域的長袍,平靜地說:“就按原計劃,帶到這裡來。不過,那些暗殺襲擊,就算了吧。我們是代表天下公道正義的天道流,各位的手段和心思,彆搞得比你們清算的武林敗類還黑。”
他轉身走出這座樹屋。
外麵,一片鬱鬱蔥蔥的山穀,如同世外桃源。
黃發垂髫,怡然自樂。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和傳說中神秘肅穆,滿是武林高手的無名天境,沒有半點符合。
這裡住著天道流的家眷,一些被天道流救助的人,還有一些退出江湖的天道流之人。
如同俗世任何一個普通的村莊一樣。
在這個穀口屹立的石碑上,寫著甜井村。
江湖傳說中,天道流最神秘的總部無名天境,大約起始於某個天道流人臨死前對這裡的念想。
人們怎麼會相信,絕頂高手的大俠臨死前念著的聖地,不是什麼天境,而是普普通通的甜井?
以訛傳訛,便成為了這無名天境。
實際上,它也確實無名。
極少有旅客路過這裡,便是路過也不過討口水喝,問個路,很快就走了。
但這一天,這座天井村來了兩個客人。
兩個生得極為俊美的公子。
一位白衣青衫如同書香門第的貴公子,一位紅衣墨裳,眉目淩厲。
兩個人,都不像什麼好人。
不像好人的顧矜霄看著麵前“甜井村”這三個字,眉宇沉靜無波,輕輕地說:“這就是無名天境?”
鐘磬微微鎖眉,略有錯愕,他輕慢地點了點頭:“我也是第一次來,跟你一樣不敢置信。”
顧矜霄淡淡道:“我沒有不敢置信,你說是就是。”
鐘磬眸光微微流轉,似笑非笑:“這麼乖?那我若不是你要找的人呢。”
顧矜霄望著遠處村寨,眉睫一動不動,輕輕地說:“如果不是,等你解開封印以後,我可以重新再封印一遍。”
鐘磬:“……”
他桃花眼隱隱幾分委屈,眉目純澈淡然,唇角卻三分輕慢笑意:“那豈不是一輩子綁一起了,顧兄這麼舍不得我啊?”
顧矜霄側首,鴉羽眉睫,寒潭鳳眸,平靜地看了他一眼,輕輕地說:“那就說定了。”
鐘磬神情一頓,慢慢收斂無痕,似笑非笑,眼底幽隱晦暗:“真是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