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160隻反派(2 / 2)

一陣風吹散碎瓊亂玉,迷人眼睫,雪丘之上那道暗紅色的身影,就在這眨眼之間,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冷月孤懸,被朦朦朧朧的雲霧半遮半掩。

若是仔細看去,就會發現其中一片雲並不是真的雲,而是仙鶴展開的羽翅。

那隻鶴沉默平靜地飛走,飛到杳無人跡的雪嶺山巔。

在那裡站著一個人,身上的白衣比雪更細膩,比銀霜一樣的月色更華美。

白紗蒙著他的眼睛,那張臉清俊出塵,又清寂孤遠,仿佛月下謫仙。

仙鶴清唳,鶴酒卿輕輕地說:“辛苦你了小白。”

那鶴驟然變大數倍,輕輕落地等他坐上來。

鶴酒卿摸了摸仙鶴的翅膀,聲音薄暖如春天夜晚的風:“今天路過吐蕃的集市,聽到有人在唱情歌。這情歌幾乎每年都聽,隻有今天聽上去不一樣。一直都在想他,想若是他也在聽就好了。”

仙鶴回頭,輕輕的蹭了蹭他。

他歎息一般說:“一開始以為他不喜歡我,每次親近一點都覺得歡喜滿足。後來他說為我畫地為牢,知道他也喜歡我,反而貪心起來,每一天都想他能比前一天更喜歡我。直到現在才明白,無論他有多少喜歡,我都會覺得不夠。”

“我好喜歡顧矜霄,”在這明月風雪,世間最安靜的地方,他輕輕地說,“就像攢下一生的酒,想全部都給他一樣。想把我所有的一切都攤開給他看,又想把所有一切都粉飾完美,給他看最好的鶴酒卿。”

然而一壇美酒可以做個美夢,若是幾百年的酒那便如河水一樣多了,就隻能溺死人。

任何事情過了度,走到極致,就是惡。

可是對於鶴酒卿來說,這一整條的河也不過是一滴。

他摸著仙鶴的羽翼,低低地說:“我若是現在出現在他麵前,他會不會覺得很奇怪?”

仙鶴輕輕的鳴唳一聲,似是催促。

鶴酒卿搖頭:“時間到了,晚一些吧,晚一些我們再去找阿天。”

他沒有上仙鶴的背,往前一腳消失在虛空中,連同仙鶴一起。

他走得一直都是幽冥路,除了安靜沒有其他,再遠的地方很快就可以到達。

一棵月光下發著淡淡光華的大榕樹下,眨眼間出現一位天人一般的白衣人。

帶著瑤光麵具的男人轉身,未語先輕笑一聲,對著這位仙風道骨的公子,摘下他臉上戴著的麵具。

“幸不辱命。”

……

甜井村。

顧矜霄和鐘磬一路往裡走。

鐘磬看看他,若有所思:“我們就這麼走進去?”

顧矜霄目不斜視,平靜道:“不然呢?”

“我的顧兄,你跟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不清楚?我好歹還能模仿一下鶴仙人,你若往村口一站,十個人有十個覺得是來尋仇的。”

顧矜霄淡淡道:“那不是很好,正好試試這些人的身手。”

鐘磬跟著他,一邊走一邊遊說:“這樣多不好,要不,我跟你假裝有點過節打起來,這樣他們就隻會看熱鬨了。”

顧矜霄不理,然而一路上零星的小娃娃們看了他們不躲不怕,還有的好奇跟上來。

“客人從哪裡來?要往哪裡去呀?”

“客人找人嗎?這一代我最熟,我幫你帶路。”

“我來我來,他是個路癡,她走路慢死了,還是我帶路。”

……

鐘磬驚訝地看著,顧矜霄縱使神情沉靜,眉宇也一股似有若無的淩厲陰鬱之氣,然而這些孩子卻像沒看見一樣。

甚至還有個看著很是乖巧怯弱的小女孩,好奇地試探去抓他的手指。

這畫麵好比有人來者不善要屠村,結果小孩子們爭相去帶路。

鐘磬眉宇微蹙,似笑非笑問:“你們就不怕我們是壞人嗎?”

小孩子們嘻嘻笑著搖頭。

“哥哥長得好看。”

鐘磬側著頭,微微眯了下眼:“長得好看就不是壞人了?”

“長得好看的壞人,可以讓他不做壞人。”

“我爺爺好凶的,我不好好練功他就揍我,他以前天天打壞人,我想壞人大概跟我一樣可憐。為什麼要怕?還不如怕爺爺。”

鐘磬和顧矜霄對視一眼,這個村子果然藏龍臥虎,不是什麼普通的甜井村。

兩個人一路跟著孩子們往裡走。

顧矜霄輕輕地說:“你們村長在哪裡,我想找他。”

“村長爺爺在村頭呢,那,最近他家的花花整天往外跑,不到太陽落山不回來,他就天天這個時候守在村口看啊看。”

“花花是誰?”

“一隻超級凶,比爺爺還凶的三花貓。花花現在還不回來,爺爺肯定心情很不好,哥哥你等下彆害怕,爺爺隻是長得凶,其實是個好人。”

鐘磬輕笑:“你們不覺得,這位哥哥長得也不像好人嗎?”

小朋友們回頭,一起搖頭:“青衣哥哥好看。”

有人歪著頭天真無邪的眨眼:“我覺得哥哥你一笑不太像好人。”

“我也覺得。”

鐘磬笑容的弧度更深一些,懶洋洋地說:“是嗎?那像什麼?”

“像來村裡偷雞吃的狐狸,黃鼠狼。”

村口的大榆樹下,氣鼓鼓的老爺子中氣十足喊著:“乾什麼呢?一個個不好好回家吃飯,不知道幫我找花花,這是又要乾什麼壞事啊?”

“才沒有呢,有客人來,我們指路。”

顧矜霄走在前麵,看到一位鶴發童顏的老爺爺,頭發雪一樣的白,卻並不稀疏,臉上白裡透紅,看不到皺紋,一雙眼睛更是銳利明亮,老遠就朝他看來。

對方穿著布衣,略有幾分散佚道人的感覺。

老村長微笑慈和道:“客人遠來此地,不知有何貴乾?”

顧矜霄頜首一禮,看著對方的眼睛輕輕地說:“老先生有禮,在下想找一處幽靜的村子,偕同伴侶隱居。路過貴地,發現景色和位置都很合心意。便想住幾日,順便問問,貴地是否接受外鄉人。”

老村長微笑,淡然地捋了捋胡子,自然地看向孩子們身後的鐘磬:“這位就是閣下的伴侶嗎?”

看到鐘磬的那一瞬,他的神情忽然微微一動。

鐘磬心跳驟然失衡狂跳,明知道那是一句假話,也不由自主看向顧矜霄,錯過了老村長的表情變化,他自己都微微失神心不在焉。

隻聽顧矜霄淡淡道:“不是,這位是我路上遇見的同行人,我也不清楚他是誰。”

鐘磬深吸一口氣,隻覺情緒大起大落,麵無表情道:“我是他青梅竹馬的伴侶,我出去闖蕩江湖九死一生,他以為我死了,傷心過度傷了腦子。誰都認識,唯獨隻要我一離開他片刻,就忽而把一切全忘了。估計剛剛又犯病了,您多擔待。”

老村長微微長著嘴,震驚地看著他,手指微顫。

顧矜霄眉宇沉靜看著鐘磬,目若寒潭,輕輕地說:“兩天前,你也是這麼跟人介紹我妹妹的。”

聽到顧相知,鐘磬頓時抿唇,不甘不願道:“哦,我也傷心過度,總把大舅哥和娘子記錯。顧兄多擔待。”

滿眼震驚,手指微抖的老村長,終於不抖了。

他立刻跪下了,拉著鐘磬的手嚎啕大哭,熱淚盈眶,激動到語無倫次:“您終於回來了,道主,是道主,道主回來了!道主終於回來了!沒想到我死前還能再看您一眼……”

鐘磬滿臉錯愕,莫名其妙看向顧矜霄。

顧矜霄的神情卻始終沉靜無波,好像對眼前的一幕一點也不意外。

大約半年前,有個人曾對他說過,那把真正的鬼劍,也曾做過他的佩劍。

在來無名天境的路上,顧矜霄剛剛知道,鬼劍,曆來都是天道流道主的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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