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墨裳,眼前的白紗消失不見,先是露出一雙銀色和暗紅的異瞳,很快就變成一雙墨色如黑曜石的眼睛。
他輕輕眨了眨眼,那雙眼睛清冽澄明,桃花眼線條清冷,如終年不化的山雪,靜靜地不動分毫,看久了卻莫名得溫柔。
就像那並不隻是冰雪,是等待了很多年的梅花。
至正,便至邪。
鶴酒卿落下村子,輕輕撫了撫變小的仙鶴:“去玩吧。”
他在月色下等了一會兒,聽到由遠而近的腳步聲,緩緩回身看去。
看到那人眉眼沉靜溫柔,目下無塵走來,仿佛異世界的神靈路經而過。
漫天霜月驟然失色,因他吸引走所有的輝光。
永夜晦暗,人間影和天上的光,皆趨同朝聖於他所在的地方。
絢爛又陰鬱,淩厲又溫柔。
那是世間最美的人,是鶴仙人心上的神靈。
顧矜霄並非一人,身邊還有許多人。
畢竟甜井村很多年沒有外來人了,尤其還是這麼俊美好看的年輕人,村裡的大姐姐小姐姐小姑娘奔走相告。
老大爺小男孩也要瞧上兩眼的,畢竟,這位好看是好看,就是好像好看得有點危險。
顧矜霄對於被人注視並無在意,一路目不斜視平靜走來,耳聽著老村長的介紹,偶爾輕輕頜首。
路經這紅衣墨裳,負氣而走的魔魅身邊時,才略略頓了頓,側首看向他。
老村長神情驚喜,欲言又止,不斷搓手。
魔魅的麵上沒有絲毫表情,清寂得就像這山穀之外的月夜雪原,仿佛從未笑過,也不曾有一絲溫熱。
他的眉目生得俊美極了,桃花眼線條清晰如刀刻,不笑的時候連眼波也是冷的。卻冷得澄澈安靜,像梅花溫軟枝上雪,月光落滿孤天長夜。
顧矜霄神情沉靜,一瞬不瞬看著他,輕輕地說:“回來了,就記得介紹一下自己。”
說完便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目下無塵無動於衷,比起眼前的魔魅,更像九幽荒原誕生的無心無情倨傲尊貴,以心魔執念為食的魔魅。
魔魅緩緩回神,對著眼前欲言又止神情激動的老村長,淡淡地說:“在下姓鐘,叫鐘磬,你認錯人了。”
顧矜霄腳步微滯,回頭看他一眼。
魔魅腳下立刻跟上去,與他並肩而行。
清冷聲音低低的,像從雪水裡漫上:“你方才,是不是生我氣了?走過來,一眼也不看我。”
顧矜霄現在也沒有看他,尾音極輕的聲音,平靜道:“是你在生氣。你說我欺負你什麼都不記得,要我一定記得,你會欺負回來。忘了嗎?”
“我這麼說了嗎?那看來,方才我是真的有些傷心。”
兩個人仿佛自成一界,任何人都無法走近。
知道那叫鐘磬的年輕人隻是相似不是真的道主,老村長將人帶到閒置的木屋,也意興闌珊回去了。
顧矜霄站在屋前的木橋上,院中有一株梧桐樹,清風吹拂,樹葉與影與月光婆娑搖曳,竊竊耳語。
紅衣墨裳的魔魅靜靜站在他旁邊,就像當初的鐘磬和顧矜。
顧矜霄看著橋下水波倒影,輕輕地說:“想不想知道,為什麼同樣的臉我喜歡鶴酒卿,不喜歡你?”
魔魅的眸光微微一動,就像水麵落一朵漣漪,他低低地問:“為什麼?”
顧矜霄轉身靜靜地看著他,右手抬起撫上他的眉眼,垂眸半斂神情疏淡,微微傾身去吻他。
魔魅僵了一下,先是默然不動,等到他要抽離的時候,猛地反向壓製,瞬間占據了主動權。
顧矜霄後退半步,左手撐在木橋上,微微後傾承受他隱忍克製的侵略。
許久,右手輕撫他的後頸,撫摸修長頸前的喉結,就像安撫一隻華美失控的獸。
直到他壓抑著喘息閉眼靜靜不動,狹長密仄的睫毛垂下一動不動,禁欲冷寂又疏離。
顧矜霄下巴枕在他的肩上,右手抱住他的背,但這魔魅將他抱得更緊,像溺水抓住唯一的稻草。
“你藏了很多秘密,我也是。”
“我不知道藏在你眼裡的秘密是什麼,無論那是什麼,都無關緊要。”
“隻要是你,我就喜歡。”
顧矜霄的聲音一直都沒有特彆的波瀾情愫,從來都輕輕的,就像所有的情緒都在水麵之下。所有的情愫,都在眉眼沉靜深處。
“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無論什麼。”
“鶴酒卿,隻要你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