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看著我,想說什麼?”
鶴魔魅歪著頭想了想,安靜又認真地看著他:“你真好看。”
“謝謝。”
顧矜霄將手心被術法定住的水收起來,然而手指還是被拉著不放。
“鬆開手,這樣我沒法抱你。”
鶴酒卿安靜地說:“抱著就不能看你了。”
這隻鶴醉了以後,就空前的黏人。
最後,兩個人並肩躺在船上,這樣就可以擁抱同時看到彼此了。
有一句沒一句說著有意義無意義的話,晚風吹拂水色清潤,漣漪生出星辰一樣的花。
鶴仙人似乎完全忘記了,這是他百年前創建的天道流,生死存亡何去何從的重要之際。
顧矜霄仿佛也忘記了,他跟鐘磬來這裡是來乾什麼的,從頭到尾不曾關心一句。甚至沒有問鶴酒卿,為什麼要扮成鐘磬的樣子。
說著說著,顧矜霄像是要睡著了,枕著他的肩閉上了眼。
鶴酒卿垂眸看著他的睡顏,看著那垂斂的鴉羽睫毛,眼神溫柔得毫無分量。
那人睡得並不安穩,仿佛隨時都會醒來。
“真吵,是不是?”
鶴酒卿輕輕揮手,就像拂去一縷青煙。
淡淡一瓣水汽凝成的雪片飛走,飛到遠處的山石祭壇,飛到雪嶺上相持不下的大戰。
司徒錚嘴角溢出血絲,眼神堅韌,抓著鬼劍的劍柄。
劍身在沐君侯的掌中穩穩,他雖讓司徒錚拔不出這劍,卻無法戰勝壓製他。
兩人相持已久,誰也奈何不了彼此。
再進一步,就要看誰看以命相博,踩著對方的屍體拿下最終勝利。
兩個人看著對方的眼睛,眼裡鋒芒銳利和溫情堅定相撞,彼此都知道,對方絕不會退讓。
那便戰嗎?做不到。
司徒錚不能殺沐君侯,沐君侯也不可能殺司徒錚。
隻能繼續,看誰的意誌力挨到最後。
輕輕飄飄的雪,逆著紛雜的山風冰雪,落在這被爭奪的劍身上,就像冰冷驟遇炙熱。
那聲音很清脆,像咬了一口夏日甜甜的脆梨。
鬼劍斷了。
斷的是真的鬼劍,天道流道主信物,不是什麼偽劍。
劍首一半在司徒錚手裡,劍鞘那一端在沐君侯手裡。
兩個人都愣住了。
很快又笑了起來,哈哈大笑,笑著笑著才覺得幾乎力竭,相繼坐在地上,勾肩搭背繼續笑。
笑他們可笑。
是啊,何必一定要爭個你死我活。
並不一定要做一個選擇,既然誰都說服不了誰,大可共存於世。
為什麼不能有兩個天道流?一個由道主帶領,另一個隻有七星長老。
時間終有一天會告訴大家最終的結果,畢竟一切都要交還給時間。
……
遠處,更遠處的雪嶺之上。
站著兩個人。兩個都穿著白衣。
一個是衣擺銀絲繡了麒麟紋的林照月,一個是眼蒙白紗的……
“鶴酒卿?還是鐘磬?”林照月臉上的神情很冷靜,眼神更冷。
白衣道子負手而立並不回頭看他,清冷聲音從容微低,周身的縹緲意蘊遠勝仙人。
“這世間隻看一眼就能認出我的人,除了姓顧的,就隻有林莊主你。”
林照月的臉上沒有一絲溫度:“甜井村裡,顧莫問身邊一直跟著一個疑似是你的人,你們一同來的,既然你在這裡,他身邊的看來就是鶴酒卿了。”
鐘仙人不語。
“我猜到你會讓真的鬼劍現身天道流,卻猜不到你竟然會冒充鶴酒卿,把劍給沐君侯。你是真的想讓他做這個道主,還是想讓他和司徒錚兩敗俱傷?”
這一次,鐘磬輕輕笑了,淡淡地說:“林莊主算無遺策,不如再猜。”
“鶴酒卿既然也在這裡,卻放任你如此。聽說沐君侯少年時,鶴酒卿曾與他有過半師之誼,我猜屬意沐君侯的是鶴酒卿。”
鐘磬不置可否,漫不經心道:“聽說司徒錚在玉門關時,忽然收到密信來報,說他師父司徒信有難。他快馬加鞭到三千雪嶺的那天,卻正好中了一場伏擊。司徒信本來假扮瑤光長老好好的,為了救這個傻徒弟衝出來,這才中了路過的天璣一劍。死了。”
他側首瞥向林照月,眼蒙白紗也難掩桀驁睥睨,月華一般的白衣,卻更添輕狂邪氣。
“司徒錚在玉門關的時候,是跟顧相知在一起。沒記錯的話,那時候正是你設計引人入你的圈套之時。怎麼會這麼巧,司徒錚在你的地盤看到聽風閣的人,接著就被引去看見一個瀕死傳信的人,情急之下撇下一切跑回三千雪嶺。”
他唇角微揚,似笑非笑:“聽風閣和白薇,都是你的吧,林盟主。”
是啊,何止聽風閣和白薇。
江南第一盟,乃至於洛陽禁宮,儼然半壁江山都已經掌控在,這位清風朗月璧玉無暇的林公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