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176隻反派(2 / 2)

來自過去的他的手,很暖,顧矜霄怔怔地看著,就像從冬眠裡驟然倉促醒來。

如同倦怠至極的倦怠,唯有安靜沉寂的習慣。

每一個過去的顧矜霄都很好,唯有現在他什麼都不曾剩下。

來自過去的擁抱像冰雪消融他,過去聲音在耳邊說:“再等等。”

時空回溯裡的風雪融化在眉睫的暖意裡,濡濕睫羽,他頓了頓,輕輕頜首:“嗯。”

事實上,除了等待,也已經什麼都不剩了。

無數次的回溯,幻夢和回憶交織不清,最後他連自己都不記得,唯一記得的這一點無用的饋贈,過去的自己不要。

可是,知道過去的顧矜霄從不遲疑毫不猶豫走向他此刻的未來,竟然會覺得被溫暖。

這一次,過去的顧矜霄自己從那深淵巨獸一般的雪窟跳了下去。

明明好不容易爬上來的。

未來白發寂靜的顧矜霄站在那世界邊緣的雪山上,靜靜地看了很久很久。

身後是支離破碎的回憶拚湊的畫卷,有瀾江的日出,有漫山的紅木棉,有太白之巔的雲海。

六月的溪水,長安的流觴,翡翠湖的船上載滿清河清夢。

紅衣的魔魅,白衣的仙人,回眸對他微笑,狡黠邪氣,或者溫柔清冷。

當時如何知道一彆經年,知道很多年後回想起當初,都無法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就走出這樣的結局。

也曾一遍遍的推演,究竟是哪一步做錯。鶴仙人教給他的星象命盤,一遍又一遍複習,無論如何也看不出破局的關鍵。

如果他放棄尋找賀九,自然可以和鶴酒卿在一起再久一些,然後看他與鐘磬一起毀滅。

可是如果不是為了賀九,顧矜霄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遇到鶴酒卿?

翡翠湖上的夢裡,想再一次回到那個時候,抱住那個人告訴他:“無論你是誰,我都喜歡。仙人也好,魔魅也罷,都無所謂了,隻要是你。”

“可不可以原諒我,一直以來的自欺欺人?”

白衣的仙人,紅衣的魔魅,無論是什麼樣子的那個人,其實都很少真的笑,但是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很久以前,梧桐樹下。

那人的眼眸鋒利和豔色相持,臉上笑容的幅度很小,就像從未真的歡顏。

他看著看著就心下微微一動,下意識問:“你怎麼,好像一直都不開心?”

失去林幽篁記憶的魔魅,以為那個叫顧矜的人,是即便被他忘記也依舊找到他的戀人,對顧矜說:“這世間之事,不開心才是恒久,開心不過隻是刹那一瞬。不過,看到你的開心要比刹那多一些。”

那笑容輕盈,如彼秋色浮光一樣清爽溫暖,分明像極了鶴仙人。

清冷聲音溫柔如酒,對他說:“比其他,任何人都多。”

原來,那時的魔魅才是唯一猜對一切的人。

什麼都不必記得,隻記得所愛之人的眼神就好,無數次的久彆重逢,都可以一眼將他認出。

無論他是男是女,叫相知,還是叫莫問。

記得一切的明明是顧矜霄,卻隻有他被漫漫時光所誤。

白發的顧矜霄行於灞橋長堤,沿途的柳絮如飛雪肆意。

年年柳色,霸陵傷彆。

可是灞橋風雪之時,他們明明還在一起。

他在長堤上駐足,靜靜地看著遠處汀洲的小築,仿佛鶴仙人還抱著他的顧莫問,隻要走進去就能看見。

身後的長堤上,來來往往的遊人,是記憶的背景,是夢境的過客,來圓這個謊。

“大哥哥,你看上去好像很傷心,發生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嗎?”

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顧矜霄的身後走過,又回頭折回來,仰頭看著他,奶聲奶氣的問他。

白發的顧矜霄怔怔地垂眸,看到不到他腰高的小孩子。

穿著白衣,稚嫩的麵容秀氣雅致得小姑娘一般,眼眸安安靜靜得清澈溫軟。

“我隻是,有些害怕這重複的夢境。我想結束這一切,又怕再也看不到了。可是我,難道不是早就失去了……”

小孩子露出聽不懂的困惑:“不太懂,雖然不明白你在為什麼傷心,但是,我可以給你一個擁抱。”

笑容天真稚氣的孩子,連笑容也恬淡安靜。

若是以往,他必然不會在意一個夢裡幻影的憐憫,但或許是才看見了過去的自己,這一刻垂暮的心也忽然冷寂起來。

顧矜霄單膝曲下,輕輕將那個展開雙手的小天使擁入懷裡,仿佛雪水漫上的聲音潮濕,輕輕地不穩地說:“謝謝你。”

那天真稚嫩的小孩伸手溫柔地摸摸他的頭發,在他耳邊小聲說:“大哥哥你彆傷心,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們的世界,不止有這一個世界,不論失去了什麼,也許其實它都還好好的,隻是在這個世界看上去不見了。”

顧矜霄不知道這夢境虛幻的童言稚語,是想告訴他什麼,微微潮濕的眼睛怔怔地看著那雙清澈無垢的眼睛。

那雙眼睛的主人認真地看著他,像是怕被什麼聽到一般謹慎,像是鼓足勇氣泄露天機:“噓,我不能說得更清楚。你仔細想一想,這是很重要的秘密。如果我說得再清楚些,就要被排斥出去了。”

這是第一次在這虛幻和夢境的混亂區,遇到這樣真實的存在。

顧矜霄回神,撫摸著那軟軟的頭發,問道:“謝謝,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林照月。”

顧矜霄的眼眸微微睜大。

那小孩子眸光清澈如月色照徹長夜,笑容恬靜說:“我娘親說,我們祖上有大巫的血脈,大巫說,這個世界是一個仙人的夢境。他醒了,一切就會重新開始。”

“所以,無論我們失去什麼都不要怕,隻要再等等,等仙人睡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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