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先是輕輕地皺了下眉頭,然後才緩緩開口“念。”
福公公趕緊領命,然後拿起龍案上的一柄金質短銼刀,小心地削掉竹筒上的烏雕密封泥,取出密信認真地讀起來“八月十五日,未時,泰安城花車大比現場,膠東王五子楚宗寶、國舅幼子魏勳、鎮南將軍獨子蕭虎、刑部尚書三子李繼輝及護衛四人與戶部度支司員外郎次子李元吉爆發激烈衝突並引起鬥毆。鬥毆導致魏勳及護衛四人受傷,花車大比亦因此中斷。鬥毆消息現已傳遍全城,京中百姓議論紛紛、群情激憤。”讀完信福公公心裡也不禁“咯噔”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向皇帝看去。
其實當密信讀到一半時,皇帝的整張臉就拉下來了,臉色也變得如水一般陰沉。等信讀完便已怒不可遏了,隻見他驟然起身,猛拍龍案,大聲嗬斥道“豈有此理,目無法紀,膽大包天。”由於發力過猛,將整支玉柄狼毫拍了個粉碎,烏黑的墨汁四處飛濺甩出老遠。
福公公見狀急忙走過來扶住皇帝陛下,苦苦相勸道“陛下息怒,保重龍體,保重龍體啊。”
皇帝依然憤憤不平,繼續說道“平時這些世家子驕縱了一些,朕隻當他們年少輕狂,意氣用事,從不過問責備,可今天是什麼日子,那是什麼場合。竟然導致花車大比中斷,鬨得滿城風雨,簡直有違聖賢教導,有失皇家體麵,有損王朝根基。”皇帝越說越氣隨即直接掙脫了攙扶,快速走到屋子中央。激動地走了幾個來回後又接著開口了“嚴懲,必須嚴懲,不然不足以對那些無視王法、驕縱過度的世家子弟產生威懾,不足以平民怨。立刻傳旨大理寺、刑部、禮部、還有泰安府,讓他們聯和查明衝突原委,查清事情真相。再聯和會審,從嚴從重懲治鬨事之人,無論是什麼人,無論有什麼背景,皆嚴懲不貸。”
做泰安城的父母官可不簡單,這是整個王朝最風光的地方父母官,與其他地方官員相比,雖然大家職位、品級相同,但泰安城父母官的權力比他們大得太多。而且京官本就靠近權力中樞,有活躍在權力中心的得天獨厚的優勢,所以往往可以一朝登上天子之堂,從此飛黃騰達。當然風險也是有的,身處宦海旋渦,稍有不慎也會一朝身敗名裂,粉身碎骨。
此時府尹大人就感覺自己已經處在一個巨大的旋渦之中,現在他還哪裡敢奢求什麼飛黃騰達,但求不要粉身碎骨就好。府尹大人越想越驚越想越怕,隨即便感覺到一陣口乾舌燥,於是急忙伸手向桌子上的茶碗端去,哪知道兩隻手不知道怎麼的突然不聽使喚了,在嘗試了三次後,才顫顫巍巍地將茶碗端起來。
其實事態的發展已經遠遠超出了府尹大人的預料,大比還未結束,一條“王子公孫觀禮台鬥毆,花車大比被迫中斷。”的勁爆消息就已經傳遍了整個泰安城,最後又通過一條隱秘的不為人知的方式傳進了皇城。
皇城西南角有一處從外麵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院落,這院落素來大門緊閉,從不跟外界有什麼來往,所以根本沒人知道這裡究竟是乾什麼的。
此時在院子外側的一個耳房內,有一個看上去剛二十出頭的年輕太監正興致勃勃地趴在床上玩兒著自己親手養大的蛐蛐。看著罐子裡日漸長大的蛐蛐,他開心不已,激動地對著蛐蛐說道“嘿,彆著急,明天我再養一個給你做伴兒。”話剛說完,房門突然“砰”得一下被人從外麵給推開了,他趕緊抬眼看去,隻見一個穿著銀白色鎧甲的禦林軍正托著一根竹筒冷峻地站在外麵。他當即蓋上罐子,“呲溜”一下從床上爬起來,飛速穿好鞋子後趕緊將竹筒接過來,然後一溜兒煙跑出院落,飛快得朝內城跑過去。
這竹筒寬兩指長一指,筒口被朱紅色的封泥封得死死地,封泥上還印著一隻烏雕的圖案,正是看見這個圖案年輕太監才如此緊張一刻都不敢耽擱。
這隻烏雕的來曆可不簡單,這是神武營的專屬標誌。神武營是泰安城甚至是全國最神秘的一支部隊,隻由皇帝親自領導,親自指揮。神武營的將士全都是各地精挑細選上來的精銳,起初隻作為皇帝的貼身護衛,後來漸漸地又發展出一個新職能——收集情報。現在神武營已經發展成為王朝最龐大的情報收集機構,它隱匿於全國各地,專門收集地方的軍政大事、官員秘聞、和各類突發事件,並將之快速傳送回泰安城。
其實這座院落就是神武營的總部所在,每天從各地送上來的情報都會先送到這裡做整理記錄,然後才會通過專人送到皇宮內院。整個王朝知道這一秘辛的絕對不超過三人,就連這個平日裡就住在總部院內的年輕太監都對此毫不知情,因為他活動的範圍隻在前院。
傳遞烏雕秘信是一個極其緊要的工作,送信之人絕對不會再被安排去乾其他工作,哪怕無信可送也必須守在院落內,保證隨叫隨到。這個年輕太監就是專職傳遞烏雕秘信的,他是一年前才被福公公看中安排到這裡的,當時福公公隻給他交代了一句話“多看,死。多聽,死。多說,死。送信超時,死。烏雕封泥損毀,死,誅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