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殺聲停歇了,浩瀚無垠的枯黃原野再次恢複了平靜,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天還是那麼高,還是那麼藍,就像一隻神秘、深邃的大眼睛,默然、冰冷地注視著下麵的俗世人間。
收拾完畢後,援軍便兵分兩路,一路辭彆眾人繼續向西,這一仗才剛剛結束,他們不能掉以輕心,必須加強巡防力度。而剩下的一路則護著一二二伍和六十三伍的勇士們踏上了軍營的歸途。
眾人在枯黃的草地上默然地前進著,一個個愁眉苦臉、神情黯然,絲毫沒有往日的輕鬆、歡樂。實際上,這場仗他們贏了,而且還是以少勝多,已經足夠漂亮、足夠酣暢淋漓、足夠振奮人心,他們本該歡欣鼓舞,本該激動開心,但看著遇難袍澤的遺體,看著傷痕累累的兄弟,他們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看著燒餅一動不動地趴在馬背上,對周圍的一切沒有絲毫的反應,李元吉鼻子一酸,兩行熱淚當即奔湧出來。淚水流過他凍得通紅的臉龐,經寒風一吹,立即化作寒冷刺骨的冰霜,那懾人的寒意立即像箭一樣刺破臉皮,直衝大腦,然而他隻是呆呆地坐著,仿佛不知道疼痛一樣。他記得娘親說過“好人死後,魂魄會飛上九霄,去到一個沒有病,沒有痛,沒有災,沒有苦難的地方。”他想著此時此刻燒餅應該就在上麵吧。於是抬起腦袋,聚精會神地盯著頭頂上這片浩瀚的藍天。
一行人趕回來時,鐵石軍營外已經被迎出來的騎卒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都是聽到消息後自發趕出來的。當得勝的英雄出現在視線中,他們立即歡呼雀躍地跳起來,激動地喊著、叫著,歡慶這場以少敵多的大勝,歡迎英雄的歸來。
但是,隨著英雄逐漸走近,當袍澤的遺體出現在眼簾,他們激蕩、興奮的心瞬間偃旗息鼓,再也喊不出來。他們記得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和這兩個人熱絡得打過招呼,哪知,轉眼再見麵的時候竟然已經天人永隔。
這時幾個魁梧壯碩的將士邁著虎步快速走出軍營大門,他們皆頭戴紅纓鳳翅盔,身穿玄鐵硬質鎧甲,看上去異常的嚴肅、異常的莊重。
走在最前麵的那個將士看起來明顯與眾不同,他的頭發胡須皆已泛白,顯然已經不再年輕,不過精神頭卻非常不錯,看上去神采奕奕、精神矍鑠,比起年輕人也毫不遜色。他身上的鎧甲最是特彆,胸前的護心鏡上雕刻著一隻咆哮的虎首,左右肩膀的護膊上還各伏著一頭幾欲暴起的下山虎,看上去威風凜凜,霸氣外露。雲九小說
此人正是鐵石騎軍統帥——驃騎將軍馬萬裡,他是一個戰功卓著、治軍有方的優秀將領。正是在他的帶領下,鐵石騎軍的凝聚力、戰鬥力與日俱增,成為“鎖狼線”上十二支鎮守騎軍的佼佼者。哪怕是麵對草原騎軍,他的鐵石騎軍仍能從容應戰,絲毫不落下風,這次的大勝就是最好的證明。
馬萬裡可是軍中的傳奇人物,他的傳奇經曆軍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出身低微,小時候家裡家徒四壁、一貧如洗,年景稍微不好全家人必定吃不飽。為了給家裡節省糧食,剛滿十四歲的他壯著膽子毅然離家,投入軍伍。在軍中的這幾十年裡,他憑借著數倍於彆人的努力,憑借著過人的膽識,憑借著靈活多變的謀略立下了無數功勞,最後從一個窮小子一步步蛻變成一員統領一方的封疆大將。
見到馬將軍走出來,所有騎卒立即齊齊抱拳“將軍!”
馬將軍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擺了擺手,然後一臉黯然地走到兩名遇難的騎卒身旁,緩緩地伸出手,顫顫巍巍地撫摸著兩人的腦袋,喟然長歎“孩子!走好!”
“走好!!!”眾騎卒立即齊聲高呼,聲音震天動地,響徹雲霄。
馬將軍黯然地抹掉眼角的淚花,回頭吩咐道“快把這兩個孩子送進去安頓好。”
此話一出,一大批騎卒趕緊立即爭先恐後地擁上去,他們小心翼翼地將這兩人攙扶下馬,然後鄭重地抬進軍營。
目送兩人進入軍營大門後,馬將軍立即收回心神,走到祝青山、薛衛身前。
祝青山立即行禮“將軍,這次的戰鬥……”
見祝青山一行人臉色慘白、全身上下一片猩紅,簡直跟血人一樣,馬將軍立即打斷他的話“這些不重要,你們速速去陶神醫那裡處理傷口。”說完便不再耽誤時間,立即讓出道路,然後催促著他們進入軍營。
祝青山幾人一走進醫館,裡麵的醫工立即忙碌起來,他們按輕重緩急將眾人送進不同的房間,再由不同的大夫負責查看。
給李元吉、蕭虎看病的大夫年紀不大,他先給兩人仔細地檢查了一番,然後熱絡地拍了拍他們的肩膀,一臉輕鬆地安慰道“嘿,小老弟,彆害怕,你兩都很好,就是有些跌打損傷,不過完全不用擔心,塗上藥用不了兩天就能好。”說完見兩人依然愁雲慘淡,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他立即拍著胸脯保證道“我說的都是真的,誰騙人誰是小狗。”
李元吉、蕭虎自然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正因為這樣他們才反而覺得難受,心裡甚至充滿了愧疚。兩伍的人死的死傷的傷,就他們兩個人好好的,跟沒事兒人一樣,讓他們如何放得下。特彆是蕭虎,祝青山被飛箭射中,差點丟了性命,全是因為救他,他現在仍感覺一陣陣的後怕。
等大夫給蕭虎的手腕上完了藥,李元吉立即開口問道“大夫,你知道燒餅他們在哪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