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知道每次打完仗,軍中都會將犧牲士卒的信息上報至兵部,然後由兵部通知各州縣府衙,再由當地府衙將消息告知士卒的親屬。既然他還沒收到這樣的消息,那就說明他的孩子並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正是抱著這樣的僥幸的心理,所以他才暫時忘記了焦慮、忘記了害怕,。
直到聽到夫人暈倒的消息,這消息就像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也立即壓垮了他自欺欺人的鎮定,他頓時慌了,再也撐不下去了,夫人說得對,他得去蕭將軍那裡確認一下才行。
於是在熱鬨的大街上,正擠在一起歡呼雀躍,載歌載舞的人群便目睹到了這樣離奇的一幕一個穿著六品青色朝服的官員狀若瘋癲一樣,在大街上飛快地跑著,跌倒後又趕緊爬起來,繼續不管不顧地往前跑,好像是出了什麼石破天驚的大事兒了一樣。
“欸,這官員是誰啊?怎麼如此驚慌,難不成又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兒了?”
“我怎麼知道?”
“欸,你知道嗎?”
“我哪裡知道,不過從他的官職看,就算有事,估計也大不到哪裡去。”
“他什麼官職?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看官服啊,你看他那身官服是青色的,在看那官補,看見沒有,是鷺鷥,……”
當大汗淋漓、滿身塵土的李大人狼狽不堪地跑到兵部衙門時,一個身披著鋥光瓦亮的鎧甲,手握著寒光四射的長戟的士卒立即站出來攔住了他的去路。
李大人趕緊掏出魚符“我是戶部度支司員外郎,我特來找蕭將軍。”
這士卒倒是沒看出這魚符有什麼問題,不過,他實在有些不敢相信這個灰頭土臉,看起來有些冒冒失失的人是戶部官員,所以還是不讓李大人進門。
“我說你這人怎麼是木魚腦子,你隻管去通報,有問題我擔著便是。”李大人有些急了。
這士卒聽罷也覺得甚是有理,便急匆匆地跑進去了。
一聽來人是李敬賢,蕭將軍立即就知道他所為何來了,李敬賢的心情他昨天夜晚剛體會過。
昨天夜裡得知鐵石城送來了犧牲士卒名冊,他當即連夜衝回兵部。看到名冊的那一刻,他的心立即“咚咚咚”得狂跳個不停。他急忙按住胸口,然後猛吸一口氣,才緩緩地翻開這本足有三指厚的名冊。
看著裡麵記錄的密密麻麻地姓名,他感覺自己的心又猛跳了一下,不過還是強行按捺住心底的悸動,一個字一個字地看起來。
突然,他仿佛遭遇了晴天霹靂,因為他看到了“蕭虎”兩個字。他隻覺兩眼一黑,身體立即癱軟下去,幸好及時瞥見了後麵的籍貫地址,才又恢複了幾分力氣,沒有倒下去。
等名冊翻完,他仍然不放心,又重新翻了一遍,再次確認了上麵沒有自己孩子的姓名後,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坐下緩了片刻後,他又急忙站起來,再次將名冊從頭到尾翻了一遍,發現裡麵也沒有“李元吉”這個名字後,高懸著的心才終於徹底放了下去,然後如釋重負地拍了拍胸口“還好,還好,終於可以給李老弟一個交代了。”
見到風塵仆仆的李大人時,蕭將軍不由得愣住了。
李大人可沒有顧忌蕭將軍的心思,匆忙拱了拱手,然後直截了當地表明了自己的來意。
蕭將軍聽後“哈哈”一笑,立即拍著他的肩膀“李老弟,我就猜到你是為了這事來的,放心吧,我昨天夜晚就已經幫你確認過了,這次傷亡的名冊裡沒有你家孩子的名字。”說著將他拉進衙署,指著桌案上的名冊“喏,這是鐵石騎軍送過來的名冊,要是不放心,你可以親自確認一遍。”
其實聽完蕭將軍的話,李大人心中的不安就已經消解了一大半,不過他還是順手翻開名冊看起來,感覺自己親眼驗證後可以更安心一點。
蕭將軍則在旁邊坐了下來,見李大人滿頭大汗,衣衫淩亂不堪,上麵還沾滿了塵土,哪還有半點往日的莊重、泰然,心中不禁暗暗一歎“可憐天下父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