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到李答應分宮,他倒是走了運,被萬歲爺提拔到跟前兒當差,一下子從郡王府的小蘇拉變成了正經的內侍太監。
半斤人老實,養得蛐蛐兒卻是張牙舞爪的威猛,可惜時候不對,裡頭那一位,目下裡顯然對此沒有興趣,也就隻好私下裡悄悄養著。
李答應著實無趣,大多時琥珀伺候著,琳琅就每每躲懶,同半斤蹲在屋前屋後的喂蛐蛐兒鬥蛐蛐兒。
沒曾想這宮裡還有個行家,一日朱常在來前頭瞧見,湊過來瞥了一眼,即說該給它洗澡洗牙了。
洗牙,琳琅覺得新奇,那廂半斤卻點頭應是,等太陽落山了,才去舀了河水,一點一點的給它捯飭。
朱常在趕巧也在外頭,挽袖子就下了手,三個倒是搗騰的高興,末了半斤把它掛在草籠子裡吹風,第二日一早拿瓦罐子去裝時,隻瞧籠子開了,蛐蛐兒也不見了。
彼時三公主手裡卻多了一個澄泥陶製的坐蓋獸腳凹底小圓罐,鎮日裡抱著在坤寧宮裡招搖過市。
皇後事多不大管她,她在坤寧宮裡住的自在,以至於敏妃召了好幾次,她還不願回去。
說她招搖,也隻得招搖給二阿哥一個人看。
她兩個姐姐規矩,素來不捯飭這些小玩意兒,一個大哥哥是大書呆子,小弟弟是小書蟲子,隻有二哥哥一個頗得小太監的真傳,養畫眉鬥蛐蛐兒,但凡熱鬨好玩的,都少不了他。
二阿哥生母是已故的懿敬貴妃,乃皇後兩姨表妹,懿敬貴妃去後,他便養在太後膝下。
太後一板一眼的人,對他卻寬和,也就養得他一副懶散悠遊好吃好玩的性子,三公主每每一招他,他就兩眼放光的跑上來,瞧著就叫人心滿意足。
皇後宮裡他來了兩次,三公主沒招惹過癮,索性二十那天去給太後請安,懷裡又揣上了蛐蛐兒罐子,惹得請安的一會子功夫,二阿哥直勾勾的往這裡瞧,瞧得太後也看過來,麵上一笑,“燕燕手裡抱了什麼,瞧你二哥哥,眼睛都看直了。”
三公主得意的看了一眼二阿哥,三蹦兩跳的跑到了太後跟前兒,悄悄將蓋子揭開了一道縫:“瑪姆瞧瞧,我前兒撿得,是不是威武極了?二哥哥惦記我的常勝將軍呢,我才不給他!”
“你個小惹人精!”太後點著她腦袋笑罵,“回回也就是老二缺心眼兒,受你的眼饞。既是撿得,還不送回去,等人家找來了,看不打你!”
“誰敢打我!”三公主腦袋一揚,捧著罐子膩在她身邊撒嬌,太後笑攬著她,眼睛一掃,諸妃或笑或忍俊,隻最下首站著的幾個漢妃,各有異色,便叫了常小儀上前,半笑半不笑的問:“怎麼一個個這副模樣,莫不是你們幾個丟的,不好向公主索回。”
“回太後娘娘,不是賤妾幾個丟的。”常小儀一褔身,語氣有些支吾,到底還是說了,“隻是賤妾們瞧著,或許是宮裡新來的妹妹前兩日丟的一對。”
“新來的妹妹?”太後眉峰一挑,麵上猶掛著盈盈笑意,“皇帝幾時封了新人?”
常小儀道:“頭半月搬來的。”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已被衛修儀搶了話頭,帶著幾分不經意的納悶道:“這許久了,怎還未來太後娘娘這裡問過安?莫不是病了?”
常小儀是有心替她遮掩的,隻是不敢擔上欺瞞的罪名,因期期艾艾了半天,道:“似乎身上不大好。”
太後臉色微微現了沉意,驀地卻一笑,吩咐手邊的嬤嬤:“去瞧瞧皇後那裡忙完了不曾,今兒的昏定看來免不得了,叫她來見我一見。”
秀女將將選罷,皇後叫來敏妃協助,還在商量著往這些秀女家裡指派教養嬤嬤的事宜。
太後體諒她們辛勞,原是免了晨昏定省的,不料才放下冊子喝口水的功夫,冷不丁就有人稟金嬤嬤求見。
太後身邊的金嬤嬤,容不得怠慢,皇後將人請進來,問了幾句,立時心裡就咯噔了一下。
太後齋戒出關以後,她明裡暗裡提了好幾次,皇帝那裡卻一直拖著,眼下,總算是紙包不住火了,他卻不在宮中。
“嬤嬤先行一步,我去換了衣裳就來。”她起身朝她含了下首,又辭了敏妃,回屋的功夫吩咐宮人去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