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枝意站在人群中,眉目冷淡的瞧著這一幕。
讓他們倆死掉都太簡單,太無趣了,隻有像現在這樣,讓
他們處在互相懷疑的境地裡,在同一個籠子裡撕咬,讓他們用自己的匕首豁開彼此的皮肉,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什麼斯文,什麼風骨全都踩在腳底下,醜態畢現而出。
這才足夠償還她上輩子的恨意。
這世上的人啊,脫去皮囊,不過二百零六骨,但穿上衣裳,卻有一萬八千像,在廂房裡脫掉衣服、在床榻間肆意的顧雲亭,與穿上衣服,站在人前的顧雲亭,怎麼能是一個人呢?
偏柳惜娘看不清啊。
在顧乘風手下的小廝即將將柳惜娘拖走的時候,柳惜娘突然爆發出一聲喊,她大聲喊道:“顧雲亭,既然你如此待我,便休要怪我了!”
她那一雙水潤的杏眼裡浮起了幾絲恨意,猩紅的血絲在其中蔓延,那張柔順溫軟的臉也浸滿了猙獰,她大聲喊道:“盛枝意,你要問我便告訴你!我與顧雲亭早就在一起了!我們在一起很多年了,他早便與我說過,對你厭棄至極!若非是你家大勢大,他才不會與你在一起!”
“他早便跟我睡過千百次了!”
柳惜娘甚至想將自己換了盛枝意的親生女兒的事情說出來,但是在她看到顧婉玉一臉驚慌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模樣時,她還是咬住了自己的舌頭。
她的女兒,她的命啊!
這一點僅剩的愛意使她閉了嘴,沒有將顧雲亭做的所有醜事全都講出來,但她講的話也足夠讓所有人震驚了。
顧雲亭一聽見這話,立刻反駁道:“她胡說!乘風,快將人拖下去!”
顧乘風立刻安排小廝去拖,甚至因為太過震怒,自己還跟上去踢了一腳柳惜娘。
這一腳正中心口,柳惜娘倒在地上,連一點聲量都發不出來。
眼見著這事兒的風向偏向了顧雲亭,一旁的李夫人看熱鬨不嫌事兒大的與盛枝意說道:“顧夫人可千萬莫要心軟了,這便將人不明不白的拖下去了怎麼行?那白嬤嬤還沒拎上來審呢!我們顧夫人眼底裡是絕容不下沙子的,不能被他給騙了!”
李夫人也不是為了盛枝意好,她隻是怕這事兒被壓下去,她沒有熱鬨看了。
她方才被盛枝意用話刺過,現下非要給盛枝意找不痛快,盛枝意這裡鬨得越難看她越高興。
她現在這般挑撥,盛枝意聽著估計難受極了,但又不能反駁
她,畢竟她這話都是站在盛枝意立場上說的。
“李夫人說得對。”
但令李夫人沒想到的是,盛枝意轉頭便一臉感激的道:“你不提醒我,我都信了他們的話、忘了這證人了。”
她是真的感激李夫人,她今日本來是打算自己唱一□□角戲的,但沒想到的時候,李夫人處處奉承迎合她,硬是和她來了一場雙簧,這場戲都顯得沒那麼單調了。
說話間,盛枝意轉而與一旁的丫鬟道:“去將白嬤嬤提上來!”
丫鬟們應聲而去,去提白嬤嬤進來。
瞧見盛枝意如此,李夫人麵色又是一僵。
這人,這人怎麼真敢的啊!
正常人不是該順勢下坡,趕緊將這些事壓下去嗎?怎的偏盛枝意越鬨越大呢!
倒是一旁的顧雲亭瞧見李夫人這般挑撥,不由得暗恨上她。
這人究竟與他什麼仇?三番兩次給他搗亂!
而這時,白嬤嬤正在被人領上來。
白嬤嬤年過四十,穿著一身褐色衣裳,瞧著臉白白胖胖,一副精於算計的模樣。
但是若是仔細瞧,便能瞧出來白嬤嬤脖頸上帶著點傷——那是剛剛被盛枝意的心腹掐出來的。
——
在上輩子臨死前沒多久,盛枝意才知道,她府內一直給顧雲亭和柳惜娘做掩蓋、給雙方通風報信、搭橋拚路的人是白嬤嬤。
她重生歸來,一直將這棋子留著,等著在關鍵的時候直接抓出來,做一個翻轉時局的關鍵證據。
之前宴會開始前,盛枝意的心腹便將白嬤嬤抓走,好生收拾一頓,白嬤嬤是簽了死契的老奴,她的女兒也是家生子,在顧府做丫鬟,可以說母女兩條命都捏在盛枝意手裡。
所以盛枝意要她做什麼,她就得做什麼。
白嬤嬤被帶上來後,才一露麵,顧雲亭便張口“暗示”白嬤嬤,道:“白嬤嬤,你說,是不是柳惜娘叫你陷害我的?”
滿院子的人都等著白嬤嬤這個人證開口。
白嬤嬤“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高聲喊道:“啟稟夫人,柳姑姑說的是實話,大爺早就跟柳姑姑暗度陳倉了,老奴幫襯著,使他們暗地裡偷偷見麵,今日柳姑姑說還想看看大爺,奴才便引人來了,沒想到中途會失火,
引來這麼多人瞧,還請夫人贖罪啊!”
白嬤嬤這樣一聲喊,一切緣由都分明了。
顧雲亭和柳惜娘當真有奸情!
顧乘風傻在了當場,今日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就像是一個個力道千鈞的大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臉上,抽的他耳朵嗡嗡的響,腦子也跟著木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動作。
而一旁的顧婉玉是真的要暈了。
她渾身一軟,幸而有旁邊的閨中密友扶著她。
他們二人是如此,顧雲亭卻是憤怒。
顧雲亭見白嬤嬤當場反水,不由得如遭雷劈,大怒道:“柳惜娘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叫你這般陷害我?”
白嬤嬤跪在地上不敢言語,而一旁的柳惜娘卻捂著胸口,瘋女人一樣倒在地上嗤嗤地笑。
“我知道了——”她那雙水杏眼死死的盯著人群中的盛枝意,喃喃著說道:“我知道了。”
她知道是誰陷害了她。
能在顧府裡做到這一切的人,隻有盛枝意一個人。
但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這,這可怎麼辦呀?”李夫人瞧見這一幕的時候,又沒忍住嘴賤,她轉而看向盛枝意,拱火道:“顧夫人啊,您可千萬不能忍他們啊!這對狗男女這般欺辱你,可有將你放在眼裡?”
這事情鬨到這個地步,也該夠了吧?再鬨下去,可要如何收場呢?
所以李夫人又來開開心心的拱火了,她迫不及待的想看盛枝意咽下這些惡心的畫麵。
誰料,盛枝意聞言,點頭,轉過身擲地有聲道:“李夫人說得對,我不能這般任由他們欺辱我,我得休了他。”
李夫人又傻在了原地。
什麼?
休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