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顧婉玉重回盛府(2 / 2)

顏色好,風光豔,見之謂春來。

顧婉玉對著銅鏡左右瞧了許久,心下才滿意。

既然是要去砸場子的,總要打扮的光鮮亮麗,來叫人好好瞧一瞧。

他們二人自外京的外宅出發,車馬慢行間,奔向了他們為自己選好的路。

——

與此同時,盛枝意的馬車正行在京中外京出城的路上。

外京繁華,多是商街,京中前些時日大雪,又落冰雹,外京商街便都受了影響,屋簷不知道被砸漏了多少個,一路街走過去,許多人都在屋簷上熱火朝天的乾活,還有孩童在道路上跑來跑去。

孩童急,馬車

慢,盛枝意坐在馬車裡,能聽見一陣陣歡笑聲驟然接近,又迅速跑遠。

她推開車窗一望,便能瞧見幾個黃口小兒自馬車前跑開,北風呼嘯著吹進馬車裡,使她耳上的紅寶石墜金耳飾都跟著搖晃。

她遙遙望了一眼風,恍惚間想起了她總角時候。

每每要見到父親,她都會想起年幼時的自己,然後再想起她年幼時的父親。

父親性子並不溫和,也並不善良,他是個十足的弄權者,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所以樹敵頗多,偶爾還很刁鑽,頗有些狠辣。

盛枝意的厲害脾氣都隨了她父親,不過,她雖潑蠻,但卻遠不如她父親狡詐聰慧,盛枝意這一路上靠她父親來一個打一個,她父親卻是靠自己來一個打一個。

盛枝意的一些手段都是跟著她爹學來的,所以盛枝意在京中貴夫人圈子裡是什麼名聲,她父親在京中官場裡便是什麼名聲,甚至過十倍而不及也。

盛枝意小的時候,每每來到父親書房裡,都能瞧見父親對著滿書案的人命沉思,琢磨著今天害那個人,明天壞那件事。

書案上的人命堆的高高的,父親挑來撿去,為幾個人定下幾條死路,書房內光線淡而寒,沒有任何聲響,隻有父親翻動書頁的聲音。

窗戶外有淺淡的陽光落進來,在地麵上勾勒出一個正四方的陽光烙痕,她行進來時門框發出聲音,父親便擰眉抬眸看向她。

父親生了個圓麵,雖俊美,但卻並不和善,眉眼淩厲,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樣,府裡的丫鬟們都怕他。

看見是她,父親緊縮的眉頭便散開來,含笑喚她:“枝意,過來。”

盛枝意便跑過去,撲進父親的懷裡,偶爾她會問父親想要做什麼,父親從不隱瞞她,不管多血腥的事,父親都會直白的告訴她。

因為和誰有仇,所以父親要算計誰的家人,因為和誰有怨,所以父親要做一些事報複。

盛枝意曾經問過父親,為什麼人一定要害人呢?

父親便告訴她,官場就是這麼個地方。

就像是狼要吃羊,羊要吃草,草要生在地裡一樣,有些地方就有自己的規則,你隻能順應,無法改變。

朝堂這種地方從不是善堂,既然入了這名利場,既然享受了平民百姓幾輩子都見不到的銀錢

,既然有了旁人永遠得不來的榮華,那就一定要犧牲一些旁的。

良心,是官場裡最不值得一提的東西。

在官場上,犧牲容易,而守護卻難,所以如果有想要守護的東西,就要花十倍的精力去做。

想要守護尊嚴,就要有不向彆人低頭的本事,想要守護家人,就要讓自己有足夠的權勢,想要讓自己過的體麵,就得踩在彆人腦袋上爬上去,想讓自己兒女過的體麵,那就要把敵人的兒女嚼碎了吃掉。

父親說,吃苦成不了人上人,吃苦隻能成為一個好用的工具,被彆人拿在手裡擺弄,如果想要擺弄彆人、想要成為人上人,就要學會吃人。

吃什麼補什麼嘛,想成人上人,自然要吃人咯。

所以萬事都要爭,萬物都要搶,你不爭不搶,就會有人來爭你搶你。

這世上也許真的有那種人淡如菊、什麼都不在意的人,但是這種人一定無法活在官場裡。

在官場上擺清高,不是蠢就是壞,前者會被人坑死,連累親友,後者會坑死彆人,牽扯同僚,不管在何時,一定要遠離這種人。

至於什麼公平,不是弱小之人可以去想的,這不公平的規則早已被製定,想要改變,就要先適應這樣的規則,一路艱難險阻的攀爬到最上方,熬成規則的製定者後,才能去改變規則,改成自己想要的公平。

盛枝意聽的似懂非懂,乾脆父親的話提煉了一些自己聽得懂的,然後牢牢記在了心裡。

想過的好,就得爭搶。

父親門第不高,為了爬的快,乾脆直接攀附女帝,做了女帝獨臣,有事兒沒事兒就跟女帝告狀,女帝頒布了損害高門大戶的政策時,父親也會第一個響應,因此父親常常會被人罵作是奸臣。

現在不是沒人罵了,隻是後來父親爬的足夠高了,沒人敢明麵上罵了而已。

父親從不掩蓋自己的野心和狠辣記仇、睚眥必報的性子,體麵倆字想起來就做一做,不想做了就扔一邊去,想害誰就害誰,背地裡捅刀子極為厲害,一個人日日琢磨著怎麼去害彆人,那他的性子也就一定會多疑狡詐,並非是什麼好相處的人。

一定要在父親身上挑個優點出來,便是父親對發妻極好,十幾年如一日的恩愛,母親性子溫和,是個恬靜的女人,從不曾與父

親吵嘴,就算是偶爾生了惱,也隻是擰著眉瞧著父親,亦或者自己垂淚。

父親最見不得母親落淚,母親一哭,他便驟然軟下刺來,抱著母親哄。

後來母親去世,父親多年不娶,連個通房都沒有。

以前也有人給父親送過女人,直言說,男人沒個女人伺候怎麼行?父親隻淺笑著回絕。

他說他要清清爽爽的去到下麵,去尋他的愛妻,若他尋了旁人,他的愛妻便不高興了,下輩子也不會再與他相識了。

盛枝意思及過去那些事,隻覺得心裡發酸。

富麗豔美的夫人倚在馬車窗前,瞧著那一閃而過的芸芸眾生,心底裡難免湧上些歲月變遷的滄桑感。

上輩子父親回京的時候,她還沉浸在調查顧小小死亡真相的事情中,沒來得及親自去接,她那時還想著次日拜訪父親,結果當晚父親就進了北典府司裡,她費勁力氣周轉,也不過是進去看了一眼。

那時候,她的父親已經無力回天了。

父親便隻告訴她,讓她不要再費力管他了,父親說他必死了,再管下去,必殃及盛枝意自身。

盛枝意也去找個顧雲亭,顧雲亭當時為了盛父的權勢還真用心的跑過幾次,隻是一次比一次結局更壞,顧雲亭便不再幫忙了。

再往後,盛父病死在錦衣衛的獄中,盛枝意悲傷難過的同時,在顧府的地位便一落千丈。

過去的那些事情在腦海中閃過,彙聚成一幅幅畫卷,使盛枝意牙根發癢。

她上輩子都不知道父親是如何死的,父親知道她的性子,若是叫她知道父親是怎麼死的,她定會後去報複,但父親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