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星舟始終不能忘記,宋子騫滿身的血跡,傷口都來不及包紮,卻還是堅持一起清掃戰場,掩埋同伴的屍體。
那是朗星舟從未有過的震撼。
朗星舟不知該怎麼說,頓了許久,才道,“宋將軍他,很好。”
宋安寧知道,她的大哥當然很好,北方剿匪,北境騷亂,南方抗倭,哪一次不是宋子騫出生入死,拚死廝殺。
隴西宋氏絕非浪得虛名,哪怕是前世,太子蕭令衍登基後削減世家,都沒能動得了宋子騫大將軍的地位
“有件事恐怕很多人不知道,永定侯與我祖父是往年交,我爹是個文臣,大哥卻走了武將的路子,其實都多虧了永定侯。軍營裡許多人都說,大哥他頗有永定侯當年之勇。”
一時之間,屋內陷入了沉默,長久長久的沉默。
“十五,你的身上流著永定侯的血,你天生就該屬於戰場,而不是後宅,你與謝清遠不同,永定侯對你寄予了厚望。”
朗星舟倏地轉過身,“那姐姐呢?”
“我自然也是。”宋安寧拍了拍朗星舟毛茸茸的腦袋,“我對十五一直寄予厚望,我覺得你以後一定能成為跟永定侯,跟我大哥一樣厲害的將軍。”
朗星舟垂下頭,眼中暗光流動,似乎是掙紮了許久,他突然抬頭,對上宋安寧的眸子,神色認真,“姐姐,不如在我回去之前,把他們都殺了好不好?”
謝母,謝清遠,袁柳兒,但凡是欺負過宋安寧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殺了,一了百了。
在回來的路上,朗星舟甚至已經想好了,把人殺了,嫁禍給他那個背後所謂的主子,這樣宋安寧就能自在地在侯府過下去。
等他來日恢複真實身份,這侯府,就隻剩下他與宋安寧,再也沒有旁人來打擾。
宋安寧盯著朗星舟看了許久,才發現,他竟然是認真的。
宋安寧將他又推著轉了過去,為他擦乾發尾即將要滴落的水珠,淡淡道,“十五,我早就跟你說過,死亡對一個人來說,不是懲罰,而是解脫,我要的,是讓他們生不如死。”
“十五,我不想瞞著你,讓你去軍營固然是為了你的前途著想,但這也是我複仇的一環。”宋安寧的神色在不經意間已經變得有些凝重,隻要回憶前世,她就控製不住自己心裡的憤怒。
她知道,永定侯偏愛秦姨娘和朗星舟,如果永定侯沒死,侯府的世子位可輪不到謝清遠。
謝母對此一直耿耿於懷,記恨在心,所以才會費勁苦心,囚禁秦姨娘,又派人除掉朗星舟。
這麼多年,謝母以侯夫人的身份為榮,而謝清遠口口聲聲的本世子本世子。
宋安寧就是要看看,等到朗星舟功成名就,凱旋歸來的那一日,謝母和謝清遠,是不是還能笑得出來。
朗星舟突然覺得有些意外,以前的宋安寧從未在他麵前提過這些。
他心裡沒有任何被人利用的背叛感,相反,心裡升騰起陣陣暖意,原來他對宋安寧來說,這麼有用。
“十五,你不會怪我吧?”
當然不會,朗星舟搖頭,他早就說過的啊,如果宋安寧要殺人,他不僅會遞刀,還會在殺人後,幫她清理現場。
朗星舟透過窗戶看向天空,疏星掛於蒼穹,點點繁星之下,眼前浮現的是宋安寧與他的影子。
星光映襯下,兩人的影子交纏在一起,細細密密,誰也沒法分開。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在朗星舟的心中破土而出。
過了今夜,他就要去北方,去那個宋安寧希望他去的地方,他會乖乖聽話的。
待到他日建功立業,也許,今日的影子就會——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