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雨崢終於找到了症結,原來那聲笑背後的含義是笑他蠢,找錯了勸說對象,不是他顧遠不想離婚,而是樓穎始終在堅持。要勸,就勸你媽媽。
樓穎的執念讓顧雨崢無計可施,那是一種深浸痛苦也不肯放手的執念,哪怕現在顧遠生意不如從前,維係著婚姻也無利可圖,她也願意和顧遠繼續捆綁著,要掉下懸崖就一起掉,要下地獄也要一起下。
即便這毫無意義。
許多執念本就是毫無意義。
樓穎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因此她的執念更添加了一層鋒利的鎧甲,很難透過這層鎧甲,看到她真正的心。
顧雨崢天真地以為隻要離婚,樓穎就可以告彆從前的一切,振作起來,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但現在看來,太難。
“你吃吧,我要早睡了。”樓穎起身,麵前的番茄牛腩湯一口未動。
她走到臥室門口,回頭看了看客廳沙發,那是顧雨崢每周末回來睡覺的地方,高個子的小夥子,要委頓在那樣狹小的沙發,腿都展不開,腳步躊躇一會兒,還是開了口:“我沒錢租更好的房子,你回上海找你爸去,你是他兒子,他哪怕再敗落也不會不管你,家裡不會沒有你的房間,為什麼偏要跟著我?”
顧雨崢沒有回頭,依舊默默吃著飯。從樓穎的角度看過去,少年雖然垂著頭,肩膀依然是舒展而挺直的,不塌。
“也不必等到高考以後了,你爸不是早就要送你出國?現在就聯係學校吧。”
顧雨崢還是沒動。
算是表明了態度。
“......隨你,”樓穎也沒了耐心,“反正我不會替你辛苦跑前跑後,你在哪裡高考,考成什麼樣子,將來去哪裡生活,會不會飛黃騰達都和我沒關係,我早說過了,你自己的人生,不要指望彆人。”
哪怕是媽媽。
砰,樓穎關上了門。
顧雨崢在滿室寂靜裡端起碗,喝掉最後一口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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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同樣具有邊際效應。當情緒積累到一定程度,多一點,少一點,作用於人身上,其實不會有多大區彆。
隻是需要更多消化時間罷了。
邱海洋是第一個發現顧雨崢最近不對勁的,話比以前更少了,好像總在出神思考什麼事,兩個人相約打球的頻率也越來越高,顧雨崢揮拍時倒像變了個人,生猛霸道,怎麼看都是在泄憤。
“不打了不打了,肩膀疼,靠,今天考試塗答題卡胳膊都哆嗦。”邱海洋撂下球拍,“我回寢室再刷會兒題吧,明天考英語,我怕考砸了,我媽說了,要是這次分班考試進不去火箭班,她就要找學校申請讓我走讀,在學校旁邊租房子陪我一起住。”
學校周圍的小區基本都租給了一高學生和家長,尤其是高三生。儘管學校反複強調,寢室環境很好,更有學習的氛圍,但家長們總覺得孩子應該放在眼皮子底下照顧,起碼晚自習回去了,還能給孩子做頓夜宵吃。
“哎顧雨崢,你家住哪?”
顧雨崢仰頭喝完一瓶礦泉水,將瓶子捏扁。
“走吧,回去了。”
沒有回答邱海洋的問題。
......
一周以後,分班考試成績公布。
六班一共四個人進了前三十,兩文兩理。
六班班主任有點驕傲,卻也沒有太過喜笑顏開,畢竟尖兒都被掐走了,對於平行班來說不算公平。
換班級,寢室自然也要跟著換,邱海洋和顧雨崢雙雙離開,因此要請原寢室的室友們吃個飯。
“你們吃什麼?”
“......無所謂啊,挑貴的,反正你和顧雨錚請客。”
“行!”邱海洋是險勝,這次物理卷難,他憑著擅長學科的優勢堪堪擠進前三十,這也意味著不必被老媽強行“圈禁”,高興得腳步都輕快了,“走吧,二樓。”
學校附近新開的漢堡店,樓上更安靜。顧雨崢一邊跟著室友上樓,一邊低頭打字,明知樓穎不會回他,但還是發去了信息,告訴樓穎自己今晚晚點回家。
“聽說火箭班的課程進度會比平行班快。”有人討論起聽來的傳言,“據說高二前兩個月之內就會把課程全上完,之後的一年半時間都是高考總複習。”
“差不多吧。”
“那也太累了,天天都是高壓。”
“那也沒辦法,我還是覺得咱們比文科班好一點,你看那些學文的,背題都背傻了,這三年光是用完的筆芯都比咱們多一倍吧?”邱海洋發覺顧雨崢落在了後麵,於是回頭,“我說,你也傻了啊?給誰發消息?”
二樓人少。顧雨崢將手機放回口袋,抬頭的片刻,看見正對樓梯口的四人座位。
還有座位上那個孤零零的人。
於是目光停駐,腳步也不再往前了。
夏蔚前段時間生病,半個月沒來學校,他是知道的。
一開始隻是疑惑,從十二班後門經過時瞧不見站在窗邊吹風的那個背影了。一天,兩天,三天,一連三天沒瞧見,他實在忍不住,隨便攔了個人問:“同學你好,請問夏蔚在教室嗎?”
“夏蔚請病假了。”
男生麵色沉下來:“她怎麼了?嚴重嗎?”
“哦,不嚴重,聽說是水痘。”
顧雨崢沉吟片刻,隱約有些模糊的記憶,好像自己讀小學時得過水痘,會發燒,會有皮膚症狀,那滋味確實不好受。
希望她快些好起來。
他依舊每天都會路過十二班,照例每天都往教室內望去一眼,再次看到夏蔚,就已經是分班考試前夕了。
這次在班級後門停駐的時間稍稍多了那麼幾秒,顧雨崢想親眼確認夏蔚已經康複了。
還好,夏蔚看上去狀態挺不錯,隻是臉上多了幾顆未消的痘痕而已,她和同桌女生有說有笑,亂糟糟的大課間,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