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深正欲細看,卻又是兩聲響亮的“家主!家主!”,許雲深隻能再次偏頭去應,小蜻蜓又戳他,他正要扭到右邊,卻左肩一沉,原來是左邊一串都笑鬨著伸出兩手拽著他的胳膊頂在頭上,連實在彎不下去的手肘處都有一個小腦袋頂著,都嘻嘻哈哈笑起來,在小鬥笠的領頭指揮下,捧著許雲深胳膊向前。許雲深被拽的往前快走兩步,險些撞翻胸前的雙丫髻,忙道:“走慢一些、慢一些。”
於是一群小雲朵團子都聽話的慢下步子,移動速度降之又降。一個飛孩衝過來,舞著一隻木劍:“看我!看我,我厲害不厲害!”木劍被他拿在手裡揮的虎虎生風,一片小孩為之傾倒,許雲深無奈:“很厲害,但遠些仔細打到人。”
藍玻璃花雙丫髻蹦蹦跳跳,忽地側過身說:“叔叔,你帶著妹妹去我家玩吧!”許雲深正要回答,又被小蜻蜓一戳:“——看——”許雲深眯眼猛看,襯著屋簷投下的陰影一閃,終於看清上麵畫著一隻腫泡眼、長短腿、尾巴斜飛缺耳朵的藍色炸毛貓咪,其囂張神態可以說是力透紙背,活靈活現,於是真心讚揚道:“畫的很好!”
小蜻蜓聽了,慢悠悠又滿足的點頭笑了,把畫收回袖子裡。藍玻璃花雙丫髻絮絮叨叨,咕咕噥噥,周遭又是此起彼伏的聲音,許雲深聽不清,問:“什麼?”又是一段唧裡咕噥,還是聽不清,翡翠雙丫髻突然大聲的喊:“我們要勇敢地攀過這座小山嶺!”原來是要過一截走廊,後麵一夥看不見前麵情形,卻也隨著抓緊許雲深的袍子“家主!家主!”“叔叔!叔叔!”“加油!加油!”七嘴八舌,喊成一片。正到台階前,許雲深小心又小心的團著孩子上去又下來,平安邁過去這座小嶺便鬆了一口氣,翡翠雙丫髻兼一眾歡呼:“過來了!成功啦!”前麵喊完後麵喊,許雲深仍舊笑眯眯的掛著小麻雀們往前走。
順著飛簷落下的晴好日光撲在他頭頂的蓮冠上,又潑散在他的發上、麵上,讓許雲深整個人都瑩潤潤的發起光來。
周猗蘭仍同眾人一起望著這團白雲們,目光從許雲深的冠上流轉到他的麵上、臂膀,深覺今早給他挑的這頂玉冠真是好看,邊這麼想眼睛就轉到了他的腰間,他腰間的那一串子粉藍碧璽珠鏈已纏繞歇定在一圈小手裡,周猗蘭無奈垂眸輕笑了一聲,才回頭仍舊隨著一眾夫人繼續往宴廳走去。
這邊是一片靜好,另一邊卻不儘然。
許奈何看著笑的要撅過去一樣的外祖父,耳邊是守靜符也擋不住的幾位夫人的誇讚聲,聽得她滿頭黑線。
尤其是離得最近的一位圓胖身材、圓胖臉頰、圓胖嘴唇、說話輕聲細語的婦人,顯然是主講人,可謂是舌燦蓮花,聲若山溪流水,抑揚頓挫,直聽的許奈何都想踹開繈褓為她鼓掌。
精彩!實在是精彩!
婦人聲情並茂,直把許奈何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千年難遇的天縱奇才一般,好像許奈何不是尚在繈褓中的嬰兒,而是下一秒就可以腳踢雷峰塔,拳打鎮關西,一掌撂倒山大蟲還可以順手抓倆雀兒,連三頭六臂的哪吒、受天地之精氣孕日月之精華而生的齊天大聖都比不得。倘若許奈何真是個聽不懂話的滿月小兒,怕會是將這連珠妙語當作哄孩子的童謠。
不止是周佑江聽的陶醉不已,連周邊的幾位夫人小孩也都聽得津津有味,連連讚歎。
許奈何盯著自家祖父那克製到抽搐的嘴角,隻能默默無語問蒼天。心裡呐喊道:“娘啊,你來救救我吧——”
周猗蘭似有所感,扭頭看了一眼自己女兒,可是沒有聽見哭鬨聲,也就作罷。
不多時一行人就到了前廳,一群夫人們也就各自領了孩子去就座,這時候前來參加宴席的客人都已經到的差不多了。
周佑江戀戀不舍地把許奈何放進周猗蘭的懷中,又與那位圓臉夫人依依告彆,約定下次再聊,就不得不入廳招待客人去了。
而許雲深也終於得了自由,捧著滿手的小玩意兒、連腰帶上也亂糟糟的纏著幾個朝妻子走來,周猗蘭一看,果不其然又是孩子們送的什麼蜻蜓貝殼小魚小花,茱萸見了就自覺的上前接了,許雲深把腰上掛著的摘下來,又摸索著從袖中摸出來幾隻香囊小手帕,還有那隻炸毛藍貓,都放進茱萸手裡,茱萸饒有興趣地舉著給周猗蘭看,眾人都是笑:“一看就是糯糯那丫頭畫的。”
許雲深眉目含笑,湊過來看繈褓中的許奈何,而許奈何還沒從剛剛那一通神話故事英雄事跡裡緩過神來,懵懵懂懂的眨巴眼睛,一臉呆相。
許雲深道:“這是困了?”
周猗蘭:“傻了。”
許雲深:“嗯?”
周猗蘭正色道:“這孩子聽了一路劉伯母說話,現下可不就是聽傻了。”
剛才那位圓胖婦人正是許雲深的親伯母,出了名的快嘴劉,一張嘴怕是連死人都能說活。
許雲深聽了,皺著眉笑道:“這難怪,那就不是嚇到了,還真是聽傻了。”
除了祈福禮是慣例,自從這位劉伯母嫁來許家,在滿月禮上聽上劉伯母這麼一通驚天地泣鬼神的高論也成了慣例,包括許雲深在內,每一個許家的孩子都聽過。於是乎,這群孩子們長大了要麼對劉伯母崇拜不已,要麼對她避之不及,畢竟那張嘴實在是讓人又愛又恨。
許雲深又笑道:“你是年年都聽,嶽父卻是頭一次聽,哪裡抵擋得了呢。”
周猗蘭也笑道:“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