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忙招呼他起來,眉眼含笑:“有些日子沒見了,叫你來是陪朕說說話。”
明德帝命人賜座後又道:“你歸京後,朕怕你閒不住,在西郊給你安排了份差事,近日朕聽聞,你將那些新兵訓得服服帖帖,不愧是朕看中的人。”
賀修筠笑起來,道:“陛下抬愛了,陛下交代之事,臣必儘己所能。”
“近年西北戰事穩定,朕想派太子北上曆練一番,那孩子啊,待在上京十六年,哪見過真正的戰場,又哪治過兵?”
“陛下想得周全,一國之儲君不能空在紙上談兵,這無疑是一次機會。”
明德帝又將話題扯到他身上去:“朕若是沒記錯,你今年二十又二了?”
“陛下總是記掛著臣。”
“哪裡的話,明明是朕的過錯,”明德帝麵露傷心愧疚之色:“朕這心裡一直過意不去,沒能好好照看著你。”
賀修筠忙道不敢,心裡已經猜到明德帝葫蘆裡要賣什麼藥了。
“你呀,前兩年待在西北,更早時候又隨劉將軍駐軍南疆,這日子難免枯燥乏味。”
“你在上京城裡沒有個親人,難免孤獨。朕想著替你尋一門如意婚事,好歹多一人牽掛,好有個歸宿。”明德帝音調驀地一拐,替他出點子般:“這樣如何?朕在京中替你掛個職,你一邊賺著銀子,一邊相看有沒有喜歡的姑娘。”
賀修筠無父無母,自然無人為他操心婚姻大事。
他心中嗤笑:這皇帝老兒過去幾年不問他一句過得如何,想起來牽製他了又扮爹作娘般婆婆媽媽地繞彎子下絆。
“朕像你這麼大啊,女兒都一歲了。”明德帝說的是蕭鈺。
進殿以來一直沉默少言的賀修筠開口:“緣分到了自然就成了,感念陛下替臣著急。”
“隻是朕聽聞你跟長寧有些交情,”明德帝笑得意味不明:“你莫要告訴朕,你打上了朕另一個女兒的主意?”
明德帝是不願的。
賀修筠身家清白,不結黨站隊,明德帝最喜歡他這點。可是,就因為他太過清白,明德帝又止不住疑心猜忌。
任何權力都不如兵權實在。
一隻風箏飛再遠,得有一根絲線攥著;而一個手握兵權又頻繁建功立業的將軍,自然得有血親妻女當做軟肋。
而賀修筠什麼也沒有。
若功高震主,後路便是功成身退斂鋒芒,聲色是娛,犬馬是好。
這位帝王最想為他覓一門與京中普通官家女子的婚事,一來仍得身份清白,二來京中有了牽掛日後以作要挾。唯有如此,才能博取上頭那位的安心。
賀修筠正要回答明德帝,一名小太監忽然從外頭進來:“陛下,長寧公主在殿外,奴才先領她到偏殿去等候。”
賀修筠微怔,卻也在意料之中,晌午蕭鈺匆忙回宮,此時定是因陳皇後而來。
“你看,”明德帝看了眼賀修筠,眉開眼笑道:“正說誰呢誰就來了。”
他朝小太監招手:“一並宣進來吧。”
小太監打起雲簾。蕭鈺匆匆進宮,方才在坤寧宮換掉了騎射裝,此時一身月色煙羅宮裝襯得她矜貴威嚴。
蕭鈺進屋竟瞧見賀修筠也在。
他捕捉到蕭鈺眼底閃過一絲微妙與不安。不知為何,那雙杏眼注滿了水,眼尾透著淡粉,如溪水桃花,讓人生出幾分憐惜。
此時蕭鈺不好將目光落在他身上,二人隔著銀麵匆匆一瞥,蕭鈺便將注意全然集中到了明德帝身上。
“兒臣見過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