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閒子落花(2 / 2)

已至亥正時刻,碼頭上仍燈火通明,火籠和油燈照亮了河道。

商人們忙著裝卸貨物,苦力工背著沉重的包袱穿梭在碼頭和貨船之間。一艘艘商船停泊在河岸邊,船夫們此起彼伏地吆喝著,似乎在做最後的收尾工作。

槳葉撥開圈圈水紋,欸乃聲蕩漾在夜色中,河麵上的船家將船朝一座客棧劃去。

客棧依水而建,臨水而居,房屋的支柱深深地插入水底以穩固地基,由此呈現坐落水上之態。

墨玦跟在蕭鈺身後,穿過木廊橋,映入眼簾的是懸掛在門口隨風飄蕩的幌子。

客棧一樓更像是一間食肆茶館,氣氛熱哄哄的,招攬客人的小二高聲喊著。上京碼頭是北邊最大的商岸,來往商客絡繹不絕,大多在此處歇腳。

二人被店小二熱絡招呼近大堂,倒上茶水,“二位貴客,住店還是打尖?”

墨玦提議道:“小姐,天色已晚,不如住一晚明日再進京。”

“也好,要兩間房。”

“好嘞!”店小二將棉巾搭上左肩,“您上樓時招呼小的領路便好。”說完他又忙活去了。

蕭鈺視線落在大堂內一夥樣貌不尋常的商販身上,一人突然看向她。

目光相撞。

黏膩,不適。

男人長著絡腮胡,眉峰斜揚濃厚似墨,眼窩略微凹陷,儼然不是大夏本土漢人模樣。

“那漢家的姑娘生得好生漂亮。”他朝旁的兄弟私語,抄的是一口不甚標準的漢話。

蕭鈺執起手中拿把絹布小團扇,扇麵上蘭花葳蕤,將男人灼熱的視線擋在外。她穿著碧青色常服,映得人如鬆上雪,一身打扮簡單似尋常商戶家姑娘。

片刻後,“砰”地一聲,那絡腮胡男人拎著酒壇子擱在桌上,震得瓷碟碗筷一動。

他自蕭鈺進門開始便注意到了她。

女子生得好看,身邊又隻帶了一個小侍衛,就算欺負了她,哪裡是他們一夥人的對手。

桌案另一頭墨玦氣得袖中的握拳的手直發抖,若非蕭鈺的命令,他早就將這夥人統統痛扁一頓。

蕭鈺抬眼,對上男人野性清亮的眸子,素手仍不緊不慢地搖著團扇。

絡腮胡男人被看得一驚,隨即眯著眼擠出一個油膩的笑容:“妹妹,陪爺喝一杯,算是交個朋友。”

“紮那。”角落長桌旁為首的人出聲警告“絡腮胡”。

“大哥放心。”紮那滿臉微醺,雙頰泛紅,“我就請姑娘喝兩杯。”

“莫要逾矩。”為首的男人自知失禮,收回目光飲了一口酒,未再阻止紮那。

生意人向來謹言慎行,唯恐出了紕漏,更莫說來自境外的商人了。反觀這夥人行事放縱,絲毫沒有忌憚……不太對勁。

“這位……”蕭鈺斟酌了一下稱呼,“公子,是哪裡人?”

聽聞漢人將豪門士族的年輕男子,或稍有學識的人稱為“公子”?

紮那乾過不少強迫姑娘之事,放在往常嬌小女子碰見他是又驚又懼,像隻受驚的小鹿,他很享受那等將人掌控手中玩弄的滋味。眼下瞧著蕭鈺神情自若,竟跟他說起了好話,紮那心頭頓時湧上一股新鮮的征服欲。

“我們是暹羅人。”紮那跨過長凳,坐在蕭鈺身旁,後者不經意間往旁邊挪了些距離。

若是暹羅人,一是入境走漳州水路一路北上,二為常年在大夏境內做生意。這夥人皆會說漢話,多半是後者。

蕭鈺正襟危坐,輕輕啟唇:“既來找我飲酒,你是暹羅的商客,當然是由我儘地主之誼。”

蕭鈺喚來小二,叫了美酒與下酒菜。

“好嘞!您請稍候!”小二笑嗬嗬地應了。

堂裡忙活的小二捏了一把汗,往常見到“調戲良家少女”的戲碼,難免會發生亂子砸些桌椅板凳,再來個“英雄救美”,逐漸夜深,店裡客人都散去歇息了,堂中就剩幾個忙活的店小二,哪有英雄敢跳出來冒著被一夥異國壯漢揍一頓的風險救美。

“姑娘豪爽啊!”紮那越發興奮。

蕭鈺問:“公子來上京做何生意?”

“賣鹽嘛,來錢快,而且這次兄弟們得了比尋常還多的鹽引……”紮那飲多了酒,隻覺得腦袋混脹,嘴上開始把不住門。

如蕭鈺所料,紮那一行人雖為外籍,卻常年在大夏經商販鹽,此番是自淮鹽產區而來,今夜剛到達上京,卸了貨物在此歇息。

紮那又一股腦說了些有的沒的,又將酒碗湊近嘴邊,揚起脖子豪飲一口,溢出的酒液淌過他的絡腮胡。

須臾,墨玦指尖輕叩三下桌麵。

“你答了我的問題,現在輪到我問了。”紮那雙眼猩紅,打了個酒嗝:“姑娘婚配沒有?”

“方才瞧你一口沒飲,來,小美人……”他又斟滿了一碗酒,徑直送到蕭鈺麵前:“今夜陪爺爺睡覺唄,讓爺爺疼疼你……”

紮那露骨的目光粘在了蕭鈺身上,上下遊離打量,最後對上了她的眼睛,不由得心中一凜。

女子一雙秀眸似瀅瀅的琥珀清釀,本是清麗醉人,卻在幽暗燈火下顯得寒冷砭骨,欺霜賽雪。

驀地,紮那手中酒碗被掀翻在地,小臂叫人狠狠逮住,他奮力掙紮竟沒有從這個小侍衛手中掙脫。冷光乍現間,一柄匕首自他手背刺入,頃刻間鮮血淋漓。

紮那吃痛瞬間清醒,沒忍住罵出聲,又扯著嗓子喚:“大哥!阿古木!”

沒人應他。

店小二忙過來勸道:“哎喲,客官們,有話好好說,打打殺殺的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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