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鹽隻是個幌子,未經朝廷批準私運軍械,一經發覺,即照違旨例加等問擬,立行正法,”蕭鈺斂眸沉思:“即為走私,又為何如此明目張膽?”
“我本以為,幕後之手是衝著京中的那位將軍去的,現在看來,此人竟想算無遺策,撈個兩全。”
“何來兩全之說?”景珩不知薛傅延與她說了些什麼。
“這夥商隊如此招搖,不免引得旁人注意,再用密函將薛傅延引至碼頭,若他沒有發現什麼,待這些軍械運至城中,便無端多了個私囤的罪名,甚至會引起慌亂。”
景珩眸子微眯,似有所思,蕭鈺這話不假。
“若薛傅延發現了異常……”
“父皇有意扶正太子,京中無疑有諸多權貴想與蕭懿恒綁在一塊兒,與他示好,鎮國公便是其一。而父皇除太子之外,膝下再無皇子,由此他免了奪嫡紛爭,能穩穩坐得儲君之位。”
“蕭懿恒沒有兄弟,可父皇卻有,齊王、瑞王骨子裡同樣流的是蕭家的血,他們豈會安分?”
“賀修筠、劉荻、赫連識,這三位手握兵權,乃是真正的實權,任誰見了都要禮讓三分,雖不能與其結黨,但更怕與之生嫌。我那兩位皇叔謀的一手離間計,若賀修筠與太子生了嫌隙,今後蕭懿恒就算坐上那個位置,也未必坐得舒坦。”
蕭鈺知景珩是個聰明人,她說的這番話他全然明白。
然而薛傅延不是思才淺薄之人,他一向謹言慎行,不會不清楚其間利害,僅被一張紙誆了過來。
她想,若密函為真,當是薛傅延生了二心;若為假,他自己做局,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
“可惜,貪心不足蛇吞象。”蕭鈺又道:“不知你今日從何處得了線索,到此追查這夥鹽商?”
“我聽聞今晚發生了一件事,工部前尚書不堪審訊之苦,於獄中自儘。”
答案顯而易見。
“公主八麵玲瓏,如此通透。”景珩稍作猶豫,又問:“瑞王,還是齊王?”
蕭鈺搖搖頭。
她能理解景珩,他是想迫切接近那個真相。
前世,“長平侯舊案”是在蕭鈺死後、景珩登基之前水落石出的。但再來一世,即使她知曉案子真相,如今唯有抽絲剝繭徐徐圖之,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她不會開口給出確切的定論。
良久,景珩突然看著她:“蕭鈺。”
這是他頭一次當著麵喚她的名諱,並非逾越君臣之矩,而是純粹將她作為同行路上的一人。
蕭鈺被這聲叫得一愣。
青年人的眼眸漆黑平靜,話鋒犀利,語氣卻帶著漫不經心:“彆忘了,你也姓蕭。”
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
蕭鈺垂下眼眸,一字一句慢慢道:“我想做一介閒人,安然度日。”
她情真意切,卻眼神寂寂有些落寞:“但就因我姓蕭,自古天家無情,這願望便實現不了,唯有扶持明主……”
“齊王,瑞王?還是太子?”景珩眼中流過笑意,幽幽開口:“若他們都不合心意,你也可以做這位明主。”
蕭鈺遲疑一陣,輕聲道:“我隻想與母後好好活下去,樹大招風,欲壑難填隻會引火燒身。”
她與景珩,心中都裝得無非是權力與仇恨,踽踽獨行的兩個人相遇,各取所需罷了。
天下的烏鴉一般黑,蕭鈺很清醒,她與景珩不可能剖心交談。
前世的下場告訴她,活下去最好方法,是坐上那個位置。
景珩藏鋒斂芒,終成大業。蕭鈺捫心,自己對他少有地信任皆是源自前世死後所觀,她與景珩……還沒有熟絡到那個地步,日後是否還是一路人?
猶未可知。
諸多舊案固然需沉冤昭雪,蕭鈺願儘一份力。
此時,蕭鈺意欲將他的示好拒之門外,她反唇相問:“至於景侯爺要在這角逐之中扮演何種角色,我就不得而知了。”
當下雖景珩於她是友非敵,不知他前世是如何決斷的,如今這番話是在提醒他不要橫插一腳。
景珩在她的眼底捕捉到一抹不易察覺的疏離之意,他唇角微彎:“既然已為我指明方向,今日我的目的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