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蘇公公不敢多言,訕訕退下。
“父皇,兒臣有些累了,”一旁摹字帖的蕭鈺扶了扶額頭,“想回去小睡一會。”
“去吧。”
“兒臣告退,晚間再過來陪父皇用飯。”蕭鈺聲音輕柔甜嫩,將明德帝方才的不悅驅散了幾分。
景珩長跪雪中,心情複雜。
他無依無靠,京中無人能幫他。他更不能貿然出城,若真遭遇不測,景澄怎麼辦……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上京繁榮,長街奢華,邊境的戰火從來蔓延不到國都,帝台是的君王怎知千裡之外的疾苦悲愴。
長平侯一生忠良,鞠躬儘瘁,卻無端淪為禦座上天子“殺雞儆猴”的借口,死後連個棺槨陵墓也沒有。
何以為家,何以為國?
雪幕中遠遠走來一人,矜貴優雅,侍女跟在她身側,為她撐著傘。
漫天風雪迷眼,他看不清那人的臉。
景珩以為此人也是路過金鑾殿前的看客之一,待走近他,那人突然停下了步子。
“你是景小侯爺。”少女的聲音尚有些稚嫩,似在詢問,卻是肯定的語氣。
景珩不為所動,沒有出聲回答。
“聽宮人說,你在這跪了一天一夜。”
少女的身量尚且不高,此時景珩跪著,堪堪比她矮一小截。
她朝侍女遞了個眼神,接著那把紙傘向他這邊傾斜了一些,擋了雪絮,全然將他也遮在傘下。
景珩稍稍抬眸,便對上了少女的眼睛,那是較淡的褐色,其中映有素白的雪,像是剔透的琥珀,冰冷漂亮。
她長著一張清秀的臉,五官還沒長開,羽睫纖長,櫻唇小巧,鼻尖被凍得微微泛紅。
景珩久住京中,自然知曉這位是今上嫡公主蕭鈺,封號“長寧”。長寧公主封邑千戶,自小養在皇後身邊,好習醫理,性子淡泊。
他心生疑竇,不知這小公主要做什麼。
蕭鈺垂眸,一雙眼靜靜地看著他,似是在觀察他的神色,而後她犯難般道:“可父皇心意已決,不會收回成命,請節哀。”
景珩不言,移開了視線不再理會她。
蕭鈺意料之中,她再次開口:“你若是願意,可拿著本宮的合符出宮,將侯爺與夫人安葬於青州。”
青州是她的封地,不是軍事要塞,不是權力中心,隻是個鐘靈毓秀、風景漂亮的地方。
景珩瞬間怔住。
“本宮沒什麼能幫你的,能否尋到侯爺與夫人,全在你了,這合符隻能助你通行無阻,行事方便些。”
一語罷,蕭鈺蹲身,將一塊鎏金合符放在他的袍擺邊。
景珩神情木然,沒問長寧公主為何要幫他。
不是不想問,此刻他已經凍得毫無知覺,說不出話來,加之毫無措辭,不知如何開口。
蕭鈺瞧出了他的驚愕。
“此事多半源於皇室操戈,傷及了無辜。”蕭鈺知分寸,點到為止,繼而她的聲音軟下來,似在安慰他:“老侯爺是忠信之人,夫妻二人不該是那般歸宿。”
“彆怕。”
蕭鈺的聲音很輕,像紙傘邊沿拂過的落雪,卻重如千斤,實實在在地落在了人心上:“你儘管出城去,若有人追責,本宮擔著。”
景珩難以置信,這一番話竟出自一個隻有十二歲的少女,出自這樣小小的一個身子。
一陣冷風襲來,吹亂了她鬢間的烏發,素色錦綾披帛迎風鼓動,愈加驚心動魄。
蕭鈺身子微俯,將揣在懷裡的手爐遞往他的手上:“天很冷,早些回去。”
他有些發懵,卻也顫顫巍巍地接了。
“臣景珩不勝感激……”景珩儘量平複自己沙啞的聲音,忽然不敢抬頭看她,他垂頭,說:“公主殿下此後若需要我,不論何時我都願為公主所用。”
話音湮沒於風雪,侍女春雨替蕭鈺撐著傘,離開了。
景珩後知後覺,感受到了手上那個小物什散發的熱意。
許久,他才敢抬眸,遠遠地望著她上了轎輦。
結草銜環,以報恩德。雖然景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