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我在這部電影裡,其實看不到你的演技!”
“什麼?”剛鬆弛下來的胡哥如同被踩尾巴的貓,瞬間炸毛道:“為什麼?”
丁誠擺擺手,笑道:“當然不是說你演得差,更不是沒有演技,甚至這都不怪演員。在我看來這部電影,它本身就不是一部能夠接納演員演技的容器。”
見對方迷惑,分析道:“導演和攝影展示出一種近乎偏執的光影運用,每個鏡頭都是完美主義驅動下,精雕細琢的展覽陳列品。”
“雖然體現出他的強大控製欲,但在這樣的獨裁之下,演員是沒有多少發揮空間的。”
丁誠滿臉嚴肅道:“美其名曰演員,更像是導演為達到某種目的而安置的棋子,也就是布列鬆所說的電影中的模特。表演的效用據稱是為捕獵,裝扮成獵物的模樣,易接近,並保護自身不被覺察。”
“比如電影裡塑造的所謂三不管的野鵝塘,是劇情發生的主場地,而且多數時間是在夜晚對不對?”
“被圈起的是一個使人感官鈍化的封閉區域,弱光、破敗、黑漆漆一片,充滿桎梏,演員們在這樣的環境內表演,難以施展,僅憑聲音和動作完成表演,依靠本能行事,跟一隻隻被照亮的動物無甚區彆……”
“是人,也是困獸。”
“我跟桂綸美合作過,甚至也沒看見她的演技發揮,因為在導演極度強烈的風格化視聽語言之下,觀眾的注意力不會落在演員的演技。”
“潮濕的雨夜、嘈雜的環境音、霓虹冷光、所有空間因此變得濃稠、汙濁、晦暗……時間的流逝也變得緩慢。”
“這些人物之外的因素被無限放大,演員能回饋給觀眾的隻剩下肢體語言,就連台詞都非常少,微表情可不是萬能的!”
見胡哥若有所思,繼續道:“你電影裡的大部分時間都在乾什麼?在奔跑……在反抗……在開槍……騎著摩托車狂飆……獨自一人包紮傷口……”
“就連舉著槍畫麵給出也是第一視角,甚至看不到你的表情。”
“很多時候鏡頭甚至完全拋棄了演員,轉而對準你們的影子?”
“可能在導演看來,因為在黑夜裡,影子是比真人更有表現力的存在?”
“你說的對!”胡哥喃喃自語道:“這種做法恰恰就是導演想要的東西,在片場經常說:不希望演員有太多心理上的東西,隻要呈現動作就行。”
丁誠點點頭道:“再說回這部電影的故事,我覺得導演的心思也並沒有放在刻畫人物上。”
“一個長期躲避家庭的的男人,不管妻子和孩子,在失手殺人後,走上了逃亡之路。意外得知自己的懸賞金高達30萬,於是就心生一計:讓妻子去舉報自己,然後把這筆錢留給家人?”
“人物動機難道不是太隨意了嗎?”
“這……”胡哥肅然一驚,回想起導演曾經說過創作初衷,就是一個靈光一閃的偶然?
“僅僅隻是一個故事,流於表麵,沒有深層次敘說的**。或許會涉及到一些導演的自我表達,例如邊緣人士兌現自我價值的悲壯過程,又或是無力的宿命感,以及底層人士間那種天然的不信任與互相背叛……”
“”可是故事的薄弱,反倒讓風格化的視聽語言變成一種累贅,我看完隻有八個字……”
“炫技有餘,情感不足!”
丁誠喝口茶,說這麼讓胡哥冷靜思考會,分享道:“這個劇本跟黃海有點類似,但背景有些天壤之彆。”
“雖然切入點都是底層小人物,但前者是被夾在兩個國家,甚至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曆史仇恨中,那種天然的悲情剛開始觀眾就能感覺到。”
“然後是人物動機,黃海為了一個執念而拚命,從踏進韓國的第一步開始,整個環境對於他來說就是危機四伏,沒人會幫自己,如同陷入絕境的野獸,隻能拚命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