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彆輕!”關虎動情道:“人93了,特彆輕,那時候我的心一下子軟了。我也有孩子,小時候覺得爸爸特彆高大威猛,當時就覺得我運氣真特馬的好,沒死前還有機會和父親和解。”
“就像我們戲裡的小波,很多人臨死都沒有機會跟親人冰釋前嫌。曾經看過一句話說:男孩,實際上在父親葬禮上才能成為真正的男人。”
“這是兩代人的故事,兩個交互對撞,兩種秩序互相踐踏或者衝撞。看似為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打打殺殺,其實骨子裡最重要的是一種傳承,好的東西必須留下來。”
“包括小波最後給彆人指路,一樣是好好說話了,路給指了,方式變了,骨子裡的東西傳承下來。做人論理,做事要論理,做人要講究規矩,懂禮數,是朋友要講義氣,男人要有血性,還要有同情心。”
“有些電影是讓大家看完很高興,這是娛樂功能,看完特彆嗨。還有一部分我認為是樂趣產生在電影結束這個時候。燈亮了,出電影院回家,躺在被窩裡開始琢磨。”
“所以我這輩子,特彆希望能夠做一些意味深長的,最後能夠留下點什麼東西。”
丁誠對關虎刮目相看,現在這個票房為王的圈子裡,敢說這樣的話,就是爺們!
看過老炮,原本對很多情節不太理解,尤其是為什麼六爺最後必須死?
這段時間接觸才慢慢明白,老話講人死為大,隻要對方人死了,所有人放下刀,放下槍,對方反而贏了。
關虎喝嗨了,點上根雪茄,繼續道:“我小時候就在後海帽兒胡同住,小學在帽兒胡同小學,中學在鼓樓西大街二十三中就讀。讀書課間放學出來跟哥們去打架是常事。”
“那時候誰不打架都覺得丟人,可惜那時候瘦高條兒,誰也打不過,基本就是到處挨打,被圈兒踢,受夠了。”
“這樣一個城市麵貌,拿中間或者底層憋屈的小人物作為主題,實際上是講一個關於尊嚴的故事。現在最普通的小人物生存得沒有尊嚴,當他被踐踏的時候,小人物以超出生命多少倍的力量來進行反擊,這才是作為人特彆值得讚賞的,是特彆有血性的事。”
“當然現在弄幾個小鮮肉吸流量也是正常操作,人不可能給市場對著乾不是?這些都不是最要命的一些東西,我的野心就是六爺這個人物可以被大家記住。”
“這個年頭,想拍一部觀眾既喜歡,自己有滿意的作品……”
“真他媽難!”
“說的對!”徐文崢一拍桌子,滿臉通紅道:“來,再走一個!”
三個人,兩斤白酒下肚,氣氛越來越嗨。關虎靠在椅背上,用手指著丁誠麵前的劇本道:“我們家老爺子就是從沂蒙山走出來的,旁邊那個村子當年102個人,1941年整個連隊的日軍圍著打。”
“全村102個人開始用土豆乾他們,等於是大爺死了大媽繼續,打到日軍每次都繞著走,你丫的這才是血性!”
“現在無論你混的多好,英雄末路都是一種淒美,因為一個時代終究會過去,新時代必將會來。”
“大勢所趨沒有什麼值得遺憾的,我迷戀的是那個時代裡人的品質是否能傳承下來?最操蛋的是我現在漸漸變成二十年前最不喜歡的樣子。”
“開始有房有車,錢對我越來越重要,也不像以前那麼仗義,然後對女孩兒也不是那麼一往無前,對父母的孝順度也在下降……”
“老覺得不對勁兒,但是麵對生活,你隻能乖乖躺下,叉開腿,滿臉微笑的伺候著……”
“隻有電影,身為導演你有話語權,可以把爺們身上該有的品質拿出來給快速發展的今天看看。大家冷靜一下,如果能夠被討論、被撿起來,它就有意義。真要能作為文化留下來,我覺得就是一個非常有德行的事,這輩子沒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