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念的故舊中確有一條小龍,通身銀白,龍角如玉,手感極好。
“如果是他的話,倒是沒事。”
岑厭之並非純血龍族,不知名的另一半血脈給予了他強大的自愈能力,斷尾再續應當不是什麼難事。
顧一念失笑,有些想不出那條小白龍禿著尾巴的樣子。笑過之後,又有幾分恍惚:“他竟做了妖皇。”
〔以他的智商,除非妖族全員弱智。〕914嫌棄非常,惹得顧一念再度失笑。
見她毫不介懷的承認,態度熟稔,甚至麵帶笑意,周應淮皺起眉頭,認真道:“師妹,天界局勢複雜,仙妖兩族並不全然友好,你這位故人,還是要多防著點。”
“是,合該如此。”顧一念頷首,心中自有計較。
正如914所言,那條小龍並不具備統領一族的實力。飛升不過幾百年便能做龍神妖皇,此中必有蹊蹺。
不過,這是之後要考慮的事情了。如今對顧一念而言最要緊的是辦好差事,取得寵信,不斷拉近與神主間的距離,從而找尋提升之法。
見她聽進了勸告,周應淮神色緩和,複又叮囑:“此次量刑較重,是為了給妖族一個交代。同為人族,不說徇私,至少在兩份刑罰之間給予他一份喘息之機吧。”
周應淮生性溫厚,總是要為旁人考慮周全。顧一念耐心聽著他的叮囑,恍惚仍是那個溫柔可靠的玉昆仙宗大師兄。年少時的一幕幕飄過眼前,叫她心底泛起絲絲暖意。
隨著時間推移,周應淮越說越多,回憶的暖流從洶湧到平靜,而後變得僵滯。
“還有……”
〔還有?〕914失聲質問,〔當了兩千多年的神仙,他怎麼越來越囉嗦!〕
914忍無可忍,在她識海中撅著個大腚到處找休眠按鈕。
“知道啦,師兄。”顧一念不由莞爾,笑著打斷:“師兄,我還要去罰人呢,改日再說呀。”
她矜了矜鼻子,豔色灼人的眸子裡滿是促狹的笑意,一麵說一麵伸手將他推出門外,“我可不是采采,你去囉嗦她吧。”
大門在眼前合攏,世界倏忽靜了下來。周應淮怔了怔,搖頭苦笑,輕歎著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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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君,小心。”
聞如許走下石階,回身抬手,欲要接引。
顧一念神色莫名地掃了他一眼,身形微動,瞬息便閃現到了三尺之外,側首打量著陣紋繁複的石門,“是這間吧?”
“……”修長的手臂僵在空中,聞如許默了片刻,靜靜收回,幾步跟上,回道:“正是。”
遞過密鑰,他提醒道:“天宮規矩,為確保秉公執法,行刑結束前星君不得言語,嚴禁交談及泄露身份,判詞也將由下官代為宣讀。”
顧一念點點頭,抬手以仙力隱去麵容,而後召出法器流光,推門而入。
幽暗的水牢正中,束縛著一位長身如玉的仙人。罪仙黑紗覆麵,通身仙力封鎖,氣息沉寂,雙手被鏈條高高吊起,腰腹之下,皆浸泡在陰冷的若水中。
“……奪仙力三成,剖仙骨一節,即刻行刑。”
顧一念依照規矩,並未言語。靜待聞如許宣讀之後,便將流光長鞭利落一抖,狠狠甩向罪仙的脊背。
麻衣瞬間撕開一道裂口,鮮紅的血液掙開皮肉,沿著鮮明的肌理蜿蜒而下。
他下意識地輕顫,喉間溢出一聲輕微的嘶喘,隨即便是嗤笑,仿佛早已習慣了疼痛,對此不屑一顧。
顧一念不為所動,再度揮鞭而出,按照自己的步調施刑。狂鞭如雨,將那身素白麻衣撕扯得七零八落,道道傷痕交錯在精致如玉的身軀上,驚人地豔麗。
而除卻最初的那聲輕嘶外,罪仙竟再沒發出過任何聲響。雙手主動向上握緊吊住他的鎖鏈,渾身肌肉緊繃,任憑長鞭加身,鮮血汩汩,也無一絲怯意。
〔真是個硬骨頭。〕顧一念有幾分心驚,心道真不愧是敢斬妖皇龍尾,燒烤食用的猛士。
〔他身材真好,宿主,你輕點打。〕914本性難移,竟有些為這罪仙可惜。
不必它說,顧一念本也留了餘地。
一來有周應淮的叮囑在前,知曉仙妖二族關係並不簡單,如此量刑多半隻是為給妖族交代。
二來她熟知妖皇的狀況,知曉斷尾於他而言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或許有損顏麵,卻不會傷及根本,那麼同理,這位罪仙也不應當付出不可挽回的代價。
顧一念精準控製著力道,流光上隱現紫光,一層層剝奪下對方的仙力。麻衣破敗,僅餘絲縷垂在肩頭,罪仙的脊背已被縱橫的傷痕布滿,慘不忍睹。顧一念手腕一轉,最後一鞭避開層疊的傷痕,拍入水下,猝然落定在他的腰間。
罪仙被這意想不到的位置激得戰栗,輕喘著向前挺身。水麵蕩開,竟露出一枝緋色的秋海棠。
〔是他?〕顧一念駭然一驚,握緊手中流光,忽然有些無措。
〔公皙瓚!〕914激動之餘,痛心疾首:〔都說了要你輕點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