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龍神祭照常舉行。
一切祭儀皆與昨日一般無二,唯獨鼓樂越發激昂,弦音越發嘲哳,聲聲淒厲難聞。
岑厭之今日一襲煙色紗衣,將膚色襯得愈發蒼白,神色倒比昨日要輕鬆許多,在雲海中騰空舞動之時,降下的銀輝也更加明亮繁密。
妖族眾長老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掃射過來,打量、算計、貪婪,皆有之。
顧一念恍若未覺,與公皙瓚一人一把躺椅,悠閒地偏安一隅,身旁,啞女小如殷勤地捶肩捏腿,送上靈茶。
公皙瓚輕搖玉扇,閒談道:“昨日素衣,今日煙色,明日,怕不是玄色?”
由素白到玄黑,明白昭彰地顯示了妖族以龍神為祭,轉化魔霧,安撫魔淵的過程。
“生死有命,皆是個人的選擇。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顧一念懶懶道。
他們都看得出來,岑厭之對妖族確實有幾分掌控力。他很貪心,也很大膽,剛剛飛升的小妖仙,便敢用性命去賭,看自己能否在生命耗儘前徹底掌控妖族,找到破局之法。
“他那時多大?八百歲?”公皙瓚猜測。
顧一念搖搖頭:“五百出頭。”
岑厭之向來心狠,對彆人狠,對自己更狠,自百歲逃出妖族起,四百年間幾乎沒有停下過腳步,不是在秘境曆險,便是在古林廝殺。他從不給自己留退路,如今也不過是和每次一樣。
“未必。”公皙瓚撇了撇嘴角,意有所指:“這不是找到兜底的人了嗎。”
想了想深淵下仍未探明的光團,顧一念說不出反駁的話,承讓道:“公皙君殊色無雙,辨彆龍族還得靠您。”
“……”公皙瓚無顏反駁,入夜之後破天荒地換了身低調素樸的夜行玄衣,將頭臉遮擋的嚴嚴實實,帶著視死如歸般的氣魄離開仙邸。
顧一念:“……?”
不是,你還真怕他們對你做什麼啊?
畢竟是一人獨探數位長老,以防萬一,他還堅持帶上了啞女小如,並在儲物戒中為他備下數壇靈酒。
顧一念神色複雜,隻能告誡:“當心害人害己。”
三人一明兩暗,隨妖侍進入浮空雲海。撇去公皙瓚二人暫且不管,顧一念如昨日一般走入寢宮偏殿,許是淤脈疏通了小半的原因,岑厭之今日並未在寒泉中等候。
一眼瞧見她,岑厭之竟麵露困惑:“你那相好和侍女沒來?”
相好就罷了,侍女為何要來?顧一念挑了挑眉,不動聲色道:“見你,自是不好帶他們。”
岑厭之冷哼一聲,沒再言語。
他們都太過了解彼此,她知道他不能容忍折辱他尊嚴的小仙吏再度出現,他也清楚她不會因他一句話就對身邊人不利。
歸根結底,相互給麵子罷了。
昨日那截棠枝已被洗淨,擱置在架上的錦盒之中,若非她對棠枝的氣息極為熟悉,險些就要錯了過去。細細看了幾眼,上麵竟還下著種族專屬的禁製。
“何意?”顧一念挑眉,指了指那頭。
岑厭之解衣入水,將光裸的脊背對著她,言簡意賅:“鞭三百。”
“確定?”
“囉嗦。”
顧一念輕笑出聲,亮出法器流光,毫不客氣地揮鞭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