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她說清楚,我顧家要的是有用的人。”顧欽撐著額頭,連眼睛都沒有睜開,“隻會添麻煩的人,京外亂葬崗上顧家埋了不少。”
春杏猶豫了下,規矩應聲,“是。少夫人那……”
顧欽仍舊閉著眼睛,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剛剛雲皎皎泫然欲泣、柔弱可憐的模樣,心口有些塞澀,沉聲道,“你去照顧。”
“是。”
春杏走後,顧欽才睜開眼睛,漆黑的瞳孔在夜色中略顯晦暗。
雲皎皎安生休養了幾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了哥哥還活著,讓她心情不再像從前那麼壓抑,她長久以來的病竟然逐漸開始好轉,精神也好多了。
病愈讓雲皎皎頭腦清醒了不少,仔細想來連她生病都是蹊蹺。她自以為承受能力算好,為何因為一個消息失憶病重,半年下不來床。
北燕入關稱帝,燕太妃為內應。
父皇暴斃,她的病,還有一連串由內而外的變故,怕是跟燕太妃也少不了關係。
短短幾年,盛世變亂世,攪得民不聊生害她國破家亡,新帝燕程登基還敢以拯救蒼生的仁君聞世。她是不甘心,她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顧欽與她商議,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能夠在燕程找到哥哥下落之前,先找到哥哥。但他們勢單力薄,這樣去找肯定不行,必須想辦法再度潛入朝堂。
北燕王偽善殷勤,仗著朝中空主半年人心不安。宣揚朝中沒有合適繼位的皇子,天家本就沒落,而他救萬民於水火,又拿出來誠意任命了不少前朝重臣,不少人願意繼續在朝為官。好在這些舊臣也就不少顧欽當年的熟識,想必能夠幫忙說上話。
顧欽養了一陣子的傷,一邊養傷,一邊往新朝官員之中的熟識家裡遞拜帖。
然而,所有拜帖都石沉大海,了無音訊。
顧欽傷好得能出門走動時,決定親自去拜訪興許會管用些。
早膳時,雲皎皎沉默半晌還是問著,“他們沒回你信,是不是因為你還是我夫君的身份。”
顧欽動作微頓,放下碗筷,“不必擔心,新帝不是都打消了對你我的追查,也沒有趕我們出京就是有希望的。”
“況且我還有不少交好,想必幫我說句話的忙還是願意的。”顧欽說著,起身穿好外衣,“你且放心。”
他吩咐春杏,“照顧好少夫人,等我回來。”
“是。”
雲皎皎看著顧欽離開,也沒了吃飯的心思。
*
天邊烏雲卷過,遮天蔽日。
臨近年關,集市上采買年貨的人眼見著又要下雪,行色匆匆。
顧欽再次被推門而出,薛府家丁厭煩的扔出他的自薦文書,“說了我們家公子回江南老家過年了,等他回來再說吧。”
話落,“砰”的一聲關上門。
顧欽不甘心的上前敲門,“可否寫信告知他一下我來過,我曾在圍獵上救過他一命,他得知我來一定想見!”
門內再無回應,顧欽停留片刻,隻能再去彆人家。
他剛剛繞過街道拐角,徑直看見那個已經回江南老家過年的薛公子偷偷從偏門出來,和一群貴公子彙合。
“今日怎麼在偏門出來?”
“彆提了,那個姓顧的跑來堵我,煩都煩死了。”
“他啊,他也來我家了。當初娶公主眼高於頂何等威風,現在跟乞丐一樣求著我爹辦事哈哈哈,真是活該。”
幾人勾肩搭背,嬉笑離開。
顧欽安靜的站在狂烈寒風之中,尖銳陰沉的眸子看不出情緒。
地上殘破的落葉被寒風撕扯揉碎,零星雪花落在沾滿灰塵的自薦文書上,躺在薛府門外角落裡。
顧欽猶如行屍走肉一般走在蕭條長街之上。
身後驟然一陣繁密的馬蹄聲朝著他跑來,顧欽麻木的垂首側身退到一旁。
一排修剪整齊的馬蹄從他視線之中踩過,速度卻突然慢了下來,停在了他身前,幽幽道,“顧大人。”
顧欽聞聲低頭,“侯爺叫錯了,草民已剝了官職,現在不能稱大人。”
“現在不能……”司延慢條斯理道,“以後也不能了嗎?”
顧欽一怔,一個冊子扔在他懷裡。
司延淡淡提醒著他們之間未成的交易,“顧大人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麼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