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下雨。
蘇苗坐在花架前。她才翻開書,卻陡然注意到一件事。
周圍沒有保鏢。
蘇苗心跳加速。
保鏢去哪兒了?
她隻激動了半秒鐘,就偃旗息鼓。她差點犯傻。薄霆準許她來到花園,怎麼可能會出現如此紕漏。
或許他故意撤掉保鏢,來試探她?試探她是否真的不會想著再逃跑。要是她趁著沒保鏢逃跑,肯定會被抓回來。到時候她要承受什麼,根本無法想象。
暫時她還是乖乖的吧,要讓他相信她真的沒了逃走的心思。
書房裡,薄霆見蘇苗老老實實地待在原處,滿意地揚了揚嘴角。
半月後,海城。
傅南非喝了口酒,說:“老大前天回來處理了一些工作,又去國外了,他不會又打算在國外待幾年再回來吧?”
“可能吧。”沈昊天說。
傅南非瞥瞥他,將他的形容消瘦收入眼底,歎息,“耗子,這都多久了?你也快緩過來了吧?”
沈昊天沉默不語。傅南非唉了一聲。蘇苗都去世大概半個月了。怎麼也該緩過來了吧?
“耗子,不然咱再找一個,找一個女人,很快就能忘記蘇苗了。”傅南非建議。有了新人,不就會忘掉舊人了嗎?那時耗子那麼愛宋栩栩,和她分手後也就傷心了一陣就找了新的女人。一找到新的女人,不就徹徹底底地把宋栩栩忘地一乾二淨。
按道理說,應對到蘇苗這邊一樣。其實傅南非並不認為耗子有多喜歡蘇苗,大概隻是因為她去世了,所以耗子才會這樣。他以為時間會讓耗子淡忘,卻不料這都半個月了,耗子還這副樣子,整天消沉憔悴,也不交新的女朋友。
再這樣下去可怎麼行。傅南非說:“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那個美院的美女不?人家還單身著,要不你——”
“南非,不要再跟我說這些。”沈昊天按住太陽穴。傅南非張張嘴,說:“我就是看不慣你這樣。有什麼大不了,不就是一個女人嘛,我——”
“住口!”沈昊天冷聲道。
傅南非鼻息灼重,“算了,不管你了,隨在你吧。”
夜深。沈昊天帶著一身酒氣回到家。他躺到床上,昏昏沉沉許久,然後張開眼。
天花板上凝聚出一張帶著笑容的臉。他定定地凝視那張臉。
漸漸的,那張臉上沾了血,五官虛化模糊。
沈昊天捂住眼睛。
淩晨五點,沈昊天做了一個夢。
他從夢中醒來,意識一片混沌。
他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境的內容卻一點都不記得。他什麼也想不起來。
夢裡的內容什麼也想不起來。
潛意識裡卻又想記起做過的夢,可記憶卻仿佛不允許,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他保住頭,砰地一下將枕頭砸到牆角。
同一時間,薄霆遞給蘇苗一個光盤。
蘇苗放下水果,問:“這是?”
“迷霧3,你的精剪。”
“這麼快?”蘇苗接擦擦手,接過光盤。
他問:“要看嗎?”
這還是蘇苗第一次有機會檢驗自己演戲的效果,她當然想看。
“來。”他牽過她的手。儘管半個月他經常牽她的手,蘇苗還是不適應,還是忍住不想甩掉他。但她從最開始的極度厭惡,到現在能夠不著痕跡地掩蓋下厭惡,自然而然地做出她該有的表現。
帶著她來到一個十分寬敞的房間。他打開燈。
入目一片巨大的熒幕。
他把她按進沙發裡,將光盤放進放映機裡。
燈光一滅,屏幕燈光亮起。
在鏡頭裡出現自己的臉之後,蘇苗有一瞬間的怔愣。參加詩詞大賽的時候,她就在電視裡見過自己的臉,但與在大熒幕裡的感覺完全不同。
大熒幕將自己的五官放大數倍,也清晰數倍,有一種真正地質感和神聖感。
就在她兀自感歎之時,膝蓋上微微一重。她低頭,看見放在自己腿上的一堆零食。
“邊吃邊看。”薄霆聲音輕和。
“謝謝。”蘇苗也不客氣,拆開零食,嘎嘣嘎嘣地嚼。
薄霆的注意力從身邊的人身上轉移到大熒幕裡的人身上。
精剪過的畫麵在光影中變幻。
蘇苗所有戲份集中到一起有四十分鐘。
四十分鐘看完,蘇苗吸吸鼻子。緊接著一張紙在她眼底抹了抹。她回身,接過紙,說:“謝謝。”
不知道其他演員看自己的戲會不會看哭,反正蘇苗是看哭了。但畢竟是自己的戲,蘇苗還是有點赧然,她說:“你拍得很好。”
“是你演的很好。”薄霆又抽了一張紙給她。她也不是第一次被誇,但被薄霆誇,停奇怪的,她嗯了一聲。
薄霆瞧了瞧她腿上的零食,她沒吃多少。把零食拿走,他掃過鐘表,說:“十二點,該吃飯了。”
“走吧,去吃飯。”
明亮寬敞的餐廳裡,蘇苗坐在薄霆身畔。他先給她盛一碗湯,說:“慢點喝。”
“嗯。”蘇苗握住湯匙。這半個月以來,薄霆都這樣。自從她聽話後,他就像談戀愛那段時間一樣,對她無微不至地照顧,完全不複新先前的陰鷙可怖。
隻要她聽話,他就會好好待她。幾乎能答應她所有要求,除了離開這裡。
她喝湯,薄霆在仔細地切牛排。
一小塊一小塊地把牛排切好,在她剛喝完湯的下一刻,將切好的牛排放到她麵前。
次次如此,一秒鐘的時差都沒有。
蘇苗乖順地吃著他切的牛排,雖然味同嚼蠟,但也裝出很享受的模樣。
他又在給她剝蝦。
“你先吃吧。”蘇苗都快吃飽了,他還沒開始吃。
薄霆搖搖頭,繼續剝蝦。蘇苗思及她曾經故意刁難他的事。她懷疑是不是她曾那樣故意刁難他,讓他以為她吃飯有讓人伺候的習慣,所有這段時日吃飯總是伺候她。
“夠了,那些夠了,彆剝了。”蘇苗是真的吃不下那麼多。
他摘下手套。傭人立即端著水上前。在水裡清洗好幾遍,用毛巾擦淨,他總算開始吃飯。
咬了一口金黃酥脆的大蝦,蘇苗想起自己要說的事,踟躇幾許,夾起一個大蝦放到他的盤子裡,“你吃。”
這是蘇苗頭一次給薄霆夾菜。薄霆怔然,盯著蝦子良久才動筷。
“咳!”蘇苗咳了一下,說:“薄霆,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說。”
“我在彆墅裡待了半個多月了。人都要發黴了,能不能讓我出去走走?我想逛街。”
薄霆擱下刀叉,“你想出去?”
“你能不能陪我出去?”她小心翼翼道。
他沉默。
“我是真的想出去逛逛。你是不是怕我逃跑?我不會的,我發誓。”
“這就是你給我夾菜的原因。”他突然冷了臉。
“不是不是,我給你夾菜和我想出去逛沒什麼關係。”蘇苗頭大,直覺他似乎不會答應她的要求了。
然而下一秒,他說:“好,我陪你出去。”
突然的驚喜讓蘇苗心花怒放。
吃過飯,傭人把出去要準備的東西全部拿過來。假發,口罩,帽子,墨鏡。
這些裝備……蘇苗想明白了。如果沒有這些東西,就算是在國外,也有可能被拍到,她的名氣倒沒有大到外國人都能認出來。但是薄霆就不一樣了。
全副武裝好,她去見薄霆。他隻戴了口罩和帽子。
“走吧。”他伸手。蘇苗把手放到他掌心。
第一次從彆墅出來,蘇苗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她扒著車窗,看沿途景物。
郊區很乾淨漂亮,沿途全是綠植花草。沿著路行駛了好長一段才見到另一棟彆墅。彆墅與彆墅之間的距離非常遠。
行駛三十分鐘到達市區。滿街的人讓蘇苗有種想哭的衝動。
她以為她真能下去逛街,可薄霆說:“隻能在車裡。”
原來他說的是在車裡逛街……
薄霆自有他的考慮。他若和蘇苗下車逛街,如果被拍到後,一定會有人扒蘇苗的信息。不能讓蘇苗暴露,而又要滿足蘇苗的要求,就隻能這麼做。
見蘇苗渴望地看窗外,薄霆忖度半晌,說:“你可以下去。”
“真的!”蘇苗驚喜不已。
“我不會跟你下去。”
那實在是再好不過了。蘇苗兩眼放光。
“有人會跟著你,彆試圖逃跑,也彆試圖求救。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薄霆說。
“我不會的!”
“我給你三十分鐘的時間。”
“行。”
從車裡下去,對於在彆墅裡困了半個多月的蘇苗來說,無異於從牢籠裡逃出來。
她戴好墨鏡,捂得嚴嚴實實,抬腿往前走。
走著走著,她發現跟著的保鏢不見了。
蘇苗在心底輕嗤。
又想試探她麼。她這次還真不是要逃跑。她也真不是在屋子裡待久了想出來。
她是要讓薄霆逐漸對她放下戒備與警惕。她徑直奔向小吃街。
看到有想吃的,她才想起她沒帶錢。她回身找保鏢。不知從何處出現的保鏢立即把錢遞給她。
“先生說不能買辛辣的食物。”保鏢把錢給她,說。
“知道了。”蘇苗也並沒有想買辛辣的東西。她又沒忘記曾經遭過的罪。
沒吃過的小吃琳琅滿目,儘管才吃過沒多久,蘇苗也快要流口水了。
經過一家外觀十分精美的小店,蘇苗一眼看中裡麵賣的小吃。
看到pita的標誌,蘇苗才知道放在眼前的是皮塔餅。
“a fait bien”蘇苗問多少錢。
“8 euros.”
店主是個胖胖的法國人,笑起來很憨厚。
蘇苗說我想要兩個。
店主說好。
鬆軟的麵團裡夾著炸茄子,脆脆的紫甘藍和鷹嘴豆泥丸,再灑下香噴噴的醬料。蘇苗胃口大開。店主一邊裝袋,一邊誇她法語說的好。蘇苗曾經修過法語選修課,會說日常口語而已。
蘇苗不知道,她的衣服裡偷偷安裝了監聽器,她和店主說的話全部被車子裡的薄霆聽了去。
聽到她會說法語,薄霆略感意外。他在法國進修兩年,聽得出她的口音很純正。她的資料裡顯示她小學畢業,沒想到不僅詩詞文化水平高,還會小語種。
蘇苗買下皮塔餅,又買下兩個楓糖薄餅。
前麵有樂隊在唱歌。蘇苗停在人群外,眼光穿過人群,看到站在中間的主唱。
主唱大約二十歲,一頭金發,眼眸湛藍,鼻梁高挺,非常英俊的年輕人。
他握著話筒,低沉磁性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到蘇苗耳畔。蘇苗聽了兩句,就想走開,但猛然注意到他手臂上的字母紋身。
Liberté.
一瞬之間,蘇苗頓滯住。她細細地打量金發男人,然後確認自己的猜想。
這個金發男人,叫格列茲曼,是Liberté樂隊的主唱,也是女主宋栩栩的第二任男友,即男配。
宋栩栩因為要出國留學,第二次和沈昊天分手。
分手後,宋栩栩與樂隊主唱格裡茲曼邂逅。那時候Liberté樂隊已經火爆全球。
格裡茲曼猛烈地追求宋栩栩。處於失戀之中的宋栩栩抵不過他猛烈的追求,答應了他。
格裡茲曼英俊,溫柔,幽默,善解人意,很快地真正讓宋栩栩愛上了他。
但沈昊天得知宋栩栩跟彆人在一起後,追到國外要求他們分手。有了溫柔的格裡茲曼,宋栩栩當然不會再去要沈昊天。
沈昊天被嫉妒蒙蔽理智,設計讓格裡茲曼前途儘毀,音樂生涯走到儘頭。
格裡茲曼自從消沉下去。宋栩栩沒有拋棄她,鼓勵他安慰他,讓他重新振作。兩人感情比之前更加堅定。
沈昊天氣地冒煙。他告訴格裡茲曼,隻要他主動和宋栩栩分手,就幫他東山再起。格裡茲曼沒有接受誘惑,堅決不分手。
沈昊天理智徹底喪失。派人對格裡茲曼的車動了手腳。格裡茲曼車禍身亡。
在看時,蘇苗停同情格裡茲曼的,一個前途無量的樂隊主唱,就因為宋栩栩和沈昊天,不僅事業毀了,連命都沒了。
沈昊天也真不愧是薄霆的朋友,兩人都做事都那麼殘忍,都這麼喪心病狂。
久久地凝望格裡茲曼,蘇苗心中做下決定。在他唱完後,她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投給他。
“Merci!”格裡茲曼用湛藍的眸子對她眨眼說謝謝。
醞釀片刻,蘇苗用法語對他說,你唱的很好。
他說謝謝。
她又說,我相信你的樂隊在將來一定會火。
他說多謝你。
猶豫一下,蘇苗說,我其實是算命的,我算出你的命數,你的樂隊一定會大紅大紫,在全球開演唱會,場場火爆。
真的嗎?他眼中笑意閃爍,問。
是真的。但是,你命中有一個劫數。
什麼劫數?哦,上帝,你可千萬得告訴我。
就是,你在開完第一場演唱會後的那個晚上,不要深夜去便利店買煙。
為什麼?
因為你會受傷,很嚴重的傷,是嗓子受傷,從此以後你再也唱不了歌。
格裡茲曼的表情嚴肅了。
蘇苗說,我說的都是真的,我預言,你的樂隊會在三個月後爆火,如果你的樂隊在三個月後爆火了,那就證明我說的是真的,那麼你就千萬記得不要去便利店。
默然好半晌,格裡茲曼點頭。我會記得,謝謝你。
蘇苗頷首,走開。
格裡茲曼靜靜地望著她纖瘦的背影。直到隊友提醒他收拾東西。
走出人群,蘇苗拍拍胸口。剛才她瞎編那麼多,就是為了不讓格裡茲曼落得那樣的結局。
他的樂隊確實會在三個月後爆火,但是開完第一場演唱會的那天晚上,他去便利店並不會受傷,而是會遇到送栩栩。
宋栩栩那時候在便利店裡哭。格裡茲曼對她一見鐘情。
如果格裡茲曼沒有喜歡上宋栩栩,也就不會發生後麵那些事。不會被沈昊天毀了事業,甚至沒了性命。如果格裡茲曼隻是普通男配的結局,或許她不會去乾預劇情,可是他結局那麼慘,她不忍心。
看時沒法改變他的結局,到了裡,既然碰巧遇到了,她就儘她所能地去改變他的結局。
她抽回神思,眼瞧薄霆規定的三十分鐘要到了,她連忙折回去。
一上車,她就感覺到他麵色不大好。她神經一繃。她沒有超時,也沒做其它可能會觸怒他的事。他這是怎麼了?
蘇苗捏了捏皮塔餅,說:“我都給你買了一份,你要不要吃?”
“你是算命的?”他涼聲道。
蘇苗一凜。他怎麼聽到她說的那些話?隨即便想通。大概是那幾個保鏢可能也會法語,聽到了就傳達給他了。
有點麻煩。
蘇苗大腦急速運轉,說:“沒有,我瞎說的。”
“哦?那你是很喜歡那個男人?”
“沒有!”蘇苗迅疾否認。
“那你為什麼對他說那些。”
“我就是鼓勵鼓勵他,他現在的處境跟我當初才進演藝圈的時候挺像的,沒人認為自己會成功。”
“為什麼讓他不要去便利店。”
“那都是為了增加我說的話的可信度,讓他真以為我會算命。”
薄霆的臉色漸漸回轉。
蘇苗給自己點讚,她又把皮塔餅遞給他,“吃嗎?”
他接過皮塔餅。蘇苗摘下口罩,吃皮塔餅。吃完皮塔餅,把楓糖薄餅吃下,喝了幾口水,蘇苗吃得有點撐。
還未到達彆墅,在離彆墅還有一公裡之時,薄霆讓司機停下來。
“下車。”他對蘇苗說。
蘇苗不明所以。
目光垂在她的肚子上,薄霆說:“你需要消食。”
蘇苗詫異,“呃?”
“下車,走回去。”他打開她這邊的車門。
作者有話要說: 對於之前你們的疑問,包括男主和男配為什麼喜歡女主,都會有答案的,不僅僅是你們看到的那樣,所以質疑感情戲不行的,質疑我沒認真寫的,麻煩先彆質疑了,要質疑的麻煩彆看了,我看著心煩,我隻能說我在下一盤棋,裡麵每一個出現的男人,著重描寫的男人,都很重要。
話說我每天都日萬,居然有人質疑我不認真寫,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