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老嫗一直在誇葉知春,直到陳思聿問起葉母,老嫗才將話頭轉至葉母身上。
“葉娘子那人勤快麻利,去年冬月搬來這裡之後,她白日給人漿洗,夜裡又跑去夜市上蹭燈火做繡活,甚至為了賺錢,她還去碼頭上扛過沙袋。在吃苦耐勞上,咱們巷子裡沒有人不服她。隻是她這人……”說到這裡時,這老嫗適時止住了,臉上突然又換上了一副為難的神色,“唉,我們平日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有些話老婆子也不便說。”
陳思聿又遞了一顆金珠子過去。
那老嫗嘴上說著‘破費了破費了’,但卻熟稔的將金珠攏入袖中,而後切切叮囑:“兩位貴人既然想聽,那老婆子說就是了,隻是兩位貴人到了葉娘子麵前,可切莫提到老婆子。”
陳思聿頷首,那老嫗才繼續道:“隻是葉娘子這人性格強勢,還有些愛占小便宜,跟左鄰右舍的關係也不是太好。上個月,她和她隔壁的孫二娘吵嘴時,甚至還將孫二娘的頭發薅禿了一塊。”
薑寶頤:“!!!”
這麼彪悍的嗎?!
不遠處有幾個婦人在水渠旁滌衣,領路的老嫗立刻停下來,指著其中那個矮小黑瘦的婦人道:“那就是葉娘子。剛才老婆子說的那些話,兩位貴人聽過就忘了吧,可千萬不要在葉娘子麵前提起老婆子。”
說完,這老嫗朝他們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便背著她的小孫子,逃也似的走了。
薑寶頤的目光落在葉母身上。葉母臉頰消瘦顴骨高凸,葉知春今年不過二十有二,但她卻已是華發叢生。被身側幾個膀大腰圓的婦人一襯,更顯得瘦弱蒼老。
不遠處幾個婦人不知道說了什麼,葉母瘦弱蒼老的臉上,卻驟然多了幾分神氣。旁側卻有人突然諷刺道:“她兒子中了探花又能怎麼樣?攤上這麼一個娘,他可算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孫夜叉你嘴吃屎了?這麼臭!”葉母憤然跳起來,脫下鞋就朝對方的臉上砸去。
薑寶頤頓時看呆了。她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打架拿鞋砸對方臉的。
旁邊幾個婦人忙過來拉架,先前出聲諷刺的那個婦人,被人半拉半勸帶著走:“她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兒子沒高中之前,咱們這裡就沒人敢惹她。如今她兒子高中了,那她不更得抖到天上去麼?你且再忍忍,要不了幾日他們應該就搬走了。”
那婦人嗚嗚哭著走了。她經過薑寶頤身側時,薑寶頤眼尖瞧見她有一塊沒有頭發。
有人看見了薑寶頤和陳思聿,便同葉母小聲道:“葉娘子,你彆生氣了,那邊站著兩個人,好像是來找你的。”
槐安巷租住的都是貧寒人家,平日來往的都是粗布麻衣,自葉知春高中之後,這裡才有穿著綾羅綢緞的人踏入。
葉母聞言這才止了罵聲,她胡亂捋了捋頭發,朝薑寶頤和陳思聿這邊走過來。
目睹了葉母的生猛之後,薑寶頤看見她就有點怕,她下意識朝陳思聿身側靠了靠。陳思聿偏頭看了薑寶頤一眼,便帶著她直接轉過身走了。
葉母一愣,不是來找他們家春郎的?然後下一瞬,她就聽見了葉知春的聲音。
“陳大人?薑小姐!”正巧歸來的葉知春目光遲疑望著他們,“你們怎麼會來這裡?”
薑寶頤頓時尷尬極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她沒想到,竟然真的在這裡遇見葉知春了。薑寶頤飛快轉動著腦子,正想著尋個什麼借口時,就聽陳思聿道:“我們府裡有座宅子在這附近,我第一次過來走錯了巷口,就誤入這邊來了。葉探花住在這兒?”
寶頤看了陳思聿一眼,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明知故問。
“是。”葉知春依舊穿著洗的發白的衣衫,但站在錦羅玉衣的陳思聿麵前,他卻仍是不卑不亢,直到葉母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