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美麗新世界(一)(1 / 2)

純白惡魔 priest 7495 字 7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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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烏鴉……”

有個孩子嚎得電鑽似的,繞著他的腦袋裝修了一圈,吵得他想入土,遂努力把耳朵往胳肢窩裡埋。

“電鑽”不依不饒地追殺上來,唾沫星子四濺,連“雷霆”再“雨露”地衝著他耳朵眼灌:“嬤嬤快來!烏鴉動了!他動了!”

這一嗓子大概能把衛星震下來,他漂浮的意識一失足陷進了腦殼,餘波蕩起眼淚,衝開了他的眼皮,陌生的世界就這麼撞了進來。

謔,好清楚!

他先是驚歎,隨後又有點迷惑:我視力有這麼好嗎?

借著不散光也不夜盲的眼,他很快看清了周遭:

這是間沒開燈的小屋,十幾平米,有個矮門和一扇一尺見方的小窗。門框又窄又矮,個子高的,進屋時弄不好得先鞠個躬,寒酸的小窗透過來些許微光,照著四壁蕭條、室如懸磐。

屋裡隻有他本人和一個小妖怪……等等!

一張浮腫變形的大肉臉湊過來,跟著眼淚下來的鼻涕將落未落,正顫顫巍巍地懸在他鼻尖上。

神啊,這是什麼品種?!

受到驚嚇的男人爆發出了超水平的力量,猛地平移開一尺,逃離大鼻涕貼麵。這一動就是一陣天旋地轉,他眼前一黑,伸手抱頭,抱到了一把擀了氈的頭發,往下一捋,幾乎有及腰長。

我是誰?

腦震蕩的男人瞪著眼,一邊等眼前的星星散開,一邊茫然:我在哪?我乾什麼的?這發型趕的什麼潮流?”

這時,門開了。

一個女人響應了“電鑽精”的召喚走了進來,手裡拎著個盆。

腳步微妙地在門口頓了頓,她若無其事地走進來,伸腳撥開電鑽精:“閉嘴,滾開。”

她的相貌著實不壞,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麵對美麗的異性,人們本能想端著,男人趕緊歸置五官,打算體麵地衝她笑一下,不料牙還沒露出來,腦袋先被對方一把薅了過去。

彆看這位美人手不大,手心卻布滿了勞動人民的粗繭,手勁大得驚人,差點把他腦袋擰下來。

“沒腦子的蠢貨。”美人揪著他的頭發,對著男人空蕩蕩的腦袋檢查了一遍,撂下一句“等著”,又步履匆忙地出去了。

男人呆呆地頂著一頭亂發,人醒了,魂還懵著。

方才的女人不算老,但也絕對不是青春少女了。

他瞥了一眼,就注意到她憔悴的形容、粗糙的手、變形的關節、破破爛爛的衣服。她的形容、氣味,甚至走路姿勢,都昭示著她過得很窘迫,長期從事重體力勞動。可是濃密的長發、整齊漂亮的牙,好像又在證明她營養充足。

除此以外,她還有一張輪廓柔和的小尖臉——下頜骨狹窄,咬肌不發達,這意味著她平時吃的東西容易咀嚼。

好多矛盾信息,以及——

“她是我什麼人?”

顯然,他們關係很近,因為她的動作早突破了社交距離,但不親密,也沒有男女之間的曖昧。

她在門口對上他目光的瞬間回避了一下,有點微妙,仿佛厭惡他,又仿佛隱約帶著點愧疚。

就像已經給大郎熬好了藥的潘金蓮。

“不會吧?”他更迷惑了,因為自覺還算識趣,“人端茶他滾蛋、收綠帽好聚好散”,這點起碼的禮貌他還是懂的,怎至於討人嫌到這種地步?

那麼是爭遺產貌合神離的兄妹?

也不像……

忽然,他想起另外一種可能。

不會是父女吧?!

有……有點合理!

他一睜眼就感覺心慌氣短肌肉無力,可不就是老邁年高?

不孝子見他心虛,沒準是正在腹誹他老不死。

他這會兒腦殼空得像氣球,八成就是因為阿爾茲海默!

“我已經這麼老了?一輩子都快過完了?”他愣了愣,隨後心裡湧起巨大的驚喜。

“真的假的?”

年老癡呆,壽終正寢,簡直浪漫。

寒來暑往過一生,先變回個沒記性的孩子,再變回沒牽掛的嬰兒,彆人離世隻還皮囊,他可以把靈魂一起卸下……唯一的缺點就是有點拖累子女,因此他決定趁這會兒明白,趕緊自己滾蛋。

幸福來得太快,他立刻就要掙紮起來出發走四方,誰知才一伸手,笑容就消失了。

“嘖,”他盯著自己的手觀察片刻,心說,“就知道這種好事落不到我頭上。”

那隻手雖然臟得活像打了三層馬賽克,但還是能看出細皮嫩肉來,不是老人的手。

剛支棱起來的脊梁骨沒精打采地塌了回去,“電鑽精”湊了過來:“烏鴉。”

他尋思:“烏鴉”是在叫我?

方才視角有點嚇人,這會兒他坐起來了,才看清“電鑽精”隻是個小男孩。

男孩拖著鼻涕、光著脊梁,身上隻穿了一條破破爛爛的大褲衩,看著可能有六七歲……說不好,這崽實在太胖了,小小一個人,都被肥肉擠變形了。

“你突然就病了,我們都嚇死啦,”小男孩扒著床沿看著他,“主人來回跑了三趟來看你呢,還罵了嬤嬤。烏鴉,你好點了嗎?”

烏鴉——因為實在想不起自己叫什麼,男人姑且認下了這個吉利的花名——感覺孩子嘴裡的稱呼都一股封建土腥味。

“嗯。”烏鴉說到這,忽然覺得語言也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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