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說,宮廷是這世上最華美的牢籠。住在裡麵的人,不是改變了這個世界,就是被這個世界所改變。
而大多數人,都屬於後者。
那段時間的容二很迷茫。
隨著年紀漸長,父母不能免俗,開始操心起他的婚事。
他是幸運的,因為聲名在外,母親不敢隨意給他定親。每每看好哪戶人家,都會先征求容漾的意見。
可他也是不幸的。因為容漾發現,自己對那幾家小姐都完全提不起興趣來。甚至這世間的女子,他都覺得如出一轍。
她們看似愛慕他,可是沒有人了解真正的他,也沒有人會喜歡真正的他。
容漾想過勉強自己,可卻終究無法勉強,隻能一推再推,最終落了個挑剔的名聲。
不知怎的,一日夢裡,他忽然夢到當年那紅衣女孩兒,一轉眼出落成了個大姑娘,穿著新嫁娘的大紅衣裳,嫁入了傅家。
容漾以賓客的身份去參加他們的婚禮。拜天地的時候,新郎官一臉喜色,可新娘子卻哭得震天響。
一轉眼,天旋地轉,傅府的大紅燈籠,全換成了白色的。
容漾從參加婚禮,變成了參加葬禮。
他聽到傅大公子哭著說,早知道,就不叫你這麼早生孩子了……
她竟是難產而亡!
容漾瞬間從夢中驚醒,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延和十二年的冬天,出於某種容漾自己也不清楚的目的,他借著四皇子的名義,更加頻繁地出入宮禁。
一日大雪,四皇子去向榮貴妃請安時,容漾也跟著同去。恰巧淑妃和令儀母女倆也來了,容漾假裝避忌地躲了出去,結果趁人不注意,卻爬到了屋頂上。
像是心有靈犀一般,屋子裡的令儀也坐不住了,忍不住出來找他。可是左左右右望了半天,院子裡都沒有容漾的身影。
令儀很失望地轉過了身。
正在這時,一個大雪球突然結結實實地砸在了令儀的後屁股上。
令儀氣壞了,在雪地裡直跺腳:“是哪個王八蛋敢打本公主,快給本公主出來!”
容漾低下頭偷笑,憑她怎麼喊都不冒頭。
連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這麼大的人了,怎麼會像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趴在牆上偷偷用雪球打她。
令儀原本四處找不到人,已經轉身要走。
容漾放鬆了警惕,正要直起身體,誰知那刻她卻似有察覺一般,警惕地看向房頂。
容二被她淩厲的目光嚇了一跳,差點從房頂跌下來。
從那之後容漾便知道,原來她不曾變過,仍舊是當年那個生動有趣的姑娘,隻不過是在他麵前裝得很矜持罷了。
看破不說破,容漾決定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心裡卻已有了尚主的想法。
不過這件事於他來說非同小可,容漾要考慮的事情還有很多。好在令儀年紀還小,他隻要自己頂住壓力,就不必急於這一時。
轉過年的夏天,容二終於把思緒理清,並且製定了一個計劃。
巧合的是,淑妃那時候也通過榮貴妃,向容家傳達了要結親的意願。
結果尚主的事情,容夫人先壓了下來,暫時沒和容二提。
還是容漾偷聽父母的談話才知道,原來容夫人擔心公主嬌生慣養,性子刁蠻,不太想伺候公主媳婦,想將這門親事拖一陣子再推掉。
容漾得知母親的想法之後,並沒有像一個毛頭小子一樣,衝動地衝進去和母親爭辯什麼。
他隻是對自己的計劃略加修改之後,繼續實行。
大皇子婚禮當天早上,一個小太監按照容漾的吩咐,將他的書信悄悄送往慧曜樓。
為了保持消息靈通,許多世家大族都會像容家這樣,收養一些孤兒培養成死士,幾年後再送到宮裡去當差。這個小太監就是容家幾名死士中的一個,權力雖然不大,但跑腿辦事還是很管用的。
將令儀約到寶月軒之後,容漾又請自己的好哥們程公子幫他演了一出好戲。
其實那程公子雖是皇後的遠房外甥,卻與朱家走得不近。若是令儀人在宮外,多調查一番就會知道,他和容二的交情可比和朱家要深厚多了。
那天他並非有意輕薄令儀,隻是假裝喝多了酒,幫容二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罷了。要真論起武功來,這位程公子還真不在容漾之下。
不過當時,他雖然連令儀的手指頭都沒有碰到,令儀卻還是被他給嚇壞了。
容漾瞅準時機,適時出現,將程公子給“放倒之後”,便一身正氣地站在令儀麵前承諾。
“公主放心,今日之事,我不會讓任何人知曉。”
令儀瞥了倒在地上的酒鬼一眼,臉色蒼白地說:“如果有人傳出去了怎麼辦?如果他到處亂講怎麼辦?”
容漾毫不猶豫地說:“那我娶你。”
令儀愣住了。
容漾輕輕一笑:“公主願意麼?”